房间里的地面也是这样做成的,并且很坚硬,不次于我们英国有些地方使用的那种陶瓷地砖;尽管硬的像光板,然而没有进窖烧制过,也没有上过釉彩,只有几间洗刷室和密室之间的房间情形有些差别,那里似乎都是用同样的贴面砖铺就的;整个房子里的天花板和各处抹的灰泥都是那种劾土,而最后,在屋顶上盖的也是同样的质地,但颜色漆黑,闪闪发亮。
这真是一幢名副其实的中国瓷屋子,这样叫它完全不错,要不是随大家一起赶路,我真的会多待上几天,仔细看看它各部位的特色。他们对我说,那儿的花园里有几处喷泉和鱼池,那底部和周边部分也是用同样的贴面砖砌的;并且,在园中的小路上还有一排排的精美人像,都是用那种高岭上塑制而成的,再把它整个放进窖里去烧好。
这是中国的一件奇事,因此我们完全可以承认他们在这一方面高人一筹,但我可以肯定他们的说法是言过其实的;由于我听他们说过一些关于陶器制作的情况,那是令人难以置信的,我也懒得再说了,反正一听就知道不可能是真的。他们还特别对我讲了一件事,说是有个手艺人造了一条船,船上索具,桅杆和篷帆一应俱全,都是陶制的,而且这船足足可以载上五十人。如果他们对我说,那手艺人让这船下了水,并驾着它去日本航行,那么我可真的要说几句了;但实际上我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总而言之一句话:很抱歉,那家伙是吹牛——因此我一笑了之,没有对此说出什么话来。
由于我去看了看那所特别的房子,以致于我落后于整个商队两个小时,因此,那天的领队罚了我大约相当于三个先令的钱,他还对我说,现在是在关内走了三天的路程,如果要是到了关外走三天的路程,他一定得罚我相当于四倍数目的钱,并且要我在下次开会时向大家道歉。我答应以后一定规规矩矩;直到后来我才发现,为了我们大家的安全,要大家遵守集体行动的规定是必要的。
我们在两天以后,走过了中国的长城,这是阻遏拨靶人的一种防御建筑,它婉蜒在崇山峻岭之上,是一项十分伟大的工程,然而有的地方并非必要,由于那里的悬崖峭壁难以翻越,敌人并不可能轻易通过,甚至连爬上来也很困难,而有的地方他们既然能爬上来,那么什么样的城墙也挡不住他们的。商人告诉我们,说这城墙长度在一千英里左右。但如果除去那些弯曲的地方,长城两端的直线距离是五百英里;城墙的高度约为四英寸,有些地方厚度也是这样。
我们的商队队伍在过关时拉得很长,我原地站立约有1小时也没有影响队伍的秩序;我环顾四周,也就是在我的目力所及的范围内观察着;我们商队的向导对长城一直是赞不绝口的,说这是世界上的一大奇迹,此时,他急不可耐地想要听听我的看法。我对他说,这是抵御拨靶人入侵的极好东西,可是他偏偏没有听明白我这话的意思,以为这是颂扬之词;然而那位老领航却哈哈大笑起来,“哦,英国先生”,他说到,“你讲话很花。”“很花?”我问他:“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哦,你这话呀这么看是白的,那么看是黑的——这样一听很积极,那样一听又很消极。你对他说的意思是:这城墙抵御拨靶人很好;但在我听来,你这话的意思是:这城墙只能抵御拨靶人,除此之外一无用处。你的意思我能懂,英国先生,但中国先生以他自己的想法来理解你这话的意思。”
“那么,”我说道,“先生,你认为这还能挡住我们准备了足够炮兵的军队吗?或者说,我们准备了两坑道的工兵?他们能否在十天之内搞垮这长城,以便让我们的大部队开进去?或者把它给炸飞了,弄得连痕迹也不留下?”“欺欺,”他说道,“这个我懂。”那中国向导很想知道我说了些什么;我要老领航等过几天再告诉他,由于那时我们已快要走出他们的国境;他不久就要离开我们,后来,他知道我说了些什么以后,在路上也不吭声了,总之和我们待在一起的时候,我们再也听不到他大谈中国的威力和伟大了。
这大而无当的建筑称作长城,有些像皮克特人的那道极其著名的城墙,它在诺森伯兰,罗马人建造的;我们走过长城以后,发现那里人烟稀少,而且人们多聚居在有着石壁高筑的城镇里,由于他们是拨靶入侵袭和掠夺的对象,而每次拨靶人来抢劫时总是一帮一伙的,因此当地居民如果在广阔的地方住的话,毫无倚凭,那样就没办法抵御入侵。
我这时才明白,我们长途跋涉时,大家聚集成一个商队的必要性,由于我们看见几个拨靶兵在附近出没。不过,当我把他们看得很清楚以后,我感到很惊奇:中华帝国怎么竟然会被这种不值一提的家伙所征服呢?由于他们是一批乌合之众,根本不懂得纪律和战术。
他们骑着瘦兮兮的可怜的马,也没有经过什么训练,简直一无用处;这一点,在我们第一次发现他们时就知道了,那时,我们已经进入了中国的荒凉地带。经过当天的领队同意,我们一伙大约十六个人获准去打猎,而这所谓的打猎其实只是打野羊!不过这也可以说是打猎,由于这种猎物跑得速度之快和性子之野,是在我们这类动物中不曾见过的;只不过它们不能长距离奔跑,因此你只要开始追猎,就肯定能消遣一下,由于它们出现时通常是三四十只一群,而且就和家羊一般,它们奔跑时也总在一起。
在追逐这种不寻常的猎物时,我们不巧遇上了大约四十个谜准人,我们并不知道他们是和我们一样在猎羊,还是在寻找其它的猎物;但当他们发现我们时,一个箭朝人很响亮地吹起一只像号角的东西,但那种声音的蛮族情调是我从来没有听到过的,顺便说一句,这种声音我再也不想听了。我们估计,他们这是在召唤附近的同伙,事实也确实如此;还没有十分钟的时间,在大约一公里远的地方,又有一支四五十人的队伍出现了;发生这一情况时,我们已做好了准备。
几位从莫斯科来的苏格兰商人中,正好有一位和我们同在一起,他听见那号角声时,便对我们说,我们已经没得选择了,只有片刻不耽误地向他们立刻冲杀过去;他安排我们排成一行,问我们有没有下定决心。我们告诉他,我们做好准备,决心跟着他冲;于是,我们冲他们直驰而去。他们毫无秩序地堆在一起,一点不像是有什么布阵,只好像是一帮闲人冲我们看;但一见我们冲过去,他们就射起箭来。庆幸的是,这些没有射着我们;由于他们搞错了距离,尽管箭都是很难地向我们飞来,却落在前面的不远处,他们只是瞄得准而已。如果我们再近二十来米,我们有些人即便不被射死,也准得受伤。
我们立即停下,用铅弹来回答他们的木箭,尽管距离很远,然而我们还是开了火。一阵射击之后,我们个个手持刀剑,飞快地向他们冲去——由于我们一马当先的英勇的苏格兰人就是如此安排的。他尽管只是个商人,但在这个场合,他表现了极大的能力和勇气,而且还镇定自如,可以说,我还从来没有见过像他那样行动敏捷,富有指挥才能的人。我们刚冲到他们跟前,便用手枪对他们开火,接着又抽刀又拔剑;他们混乱不堪地四散逃开了。他们对我们的唯一抵抗在我们的右边,只看见有他们的三个人在那儿坚持着,他们身后背着弓,手里握着东方人的那类弯刀,打着手势让其他人到他们那儿去。我们那勇敢的首领没有让一个人跟着他,便跃马冲他们飞奔而去,跑近后用火枪把一个人打下马去,接着用手枪打死一人,第三个人就此逃跑;我们就这样结束了战斗,然而另一件倒霉的事也随之而来:我们本来可以追得上的羊全部逃之夭夭。我们毫无伤亡;但在拨靶人方面,至少有五人死亡,有好多人还受了伤,我们还有一点很清楚,就是后来的那帮人听到我们的枪声之后,连动都没敢动我们一下,就四散而逃了。
在这段时间里,我们是在中国的国土上,因此那些拨靶人还没有怎么猖狂;然而经过了五天以后,我们进入一个广阔而又荒凉的大沙漠中,我们在那里昼行夜宿地过了三天三夜,还不得不用大皮囊装水,夜里就安营扎寨,就像我听到人们在阿拉伯沙漠里做的那样。
我问向导,这是谁的领土,他们告诉我,这像是边界地带,也称作无人地带,是拨靶地区的一部分;尽管这地方被认为属于中国,然而却从来没有人来关心,来保护这里,使它免受盗匪的侵扰,因此,尽管我们还要走过几个大沙漠,然而,这个沙漠是整个行程中被认为最糟糕的。
在通过这片沙漠时,起先我们是有些心惊肉跳的,由于我们好几次看见小股的诞鞋人,然而看起来他们好像有事要做,并没有来打我们的主意;因此我们就像碰上了鬼,他们没有话跟我们讲,我们也没有话和他们说,让他们走路完事。
然而有一次,他们有一帮人走得离我们很近,而且停住了盯视我们,不知道他们是否在考虑要不要向我们进攻;但当我们隔了一段距离从他们面前经过时,我们留了四十个断后,随时准备对付他们的进攻,让商队在我们的前边行进了半英里左右,过了一会儿,他们居然掉过头去走了,但我们发现,他们临走时向我们射了五箭,伤了我们的一匹马,使它无法再前进。第二大,我们不得不扔下这匹可怜的马;我们的确需要一位好兽医,由于他们还可能向我们射箭的,尽管这些箭射不到我们。在那时候,我们既不见再有箭射来,也不见挞按人的踪迹。
从此以后,我们走了近一个月的时间,尽管还是在中国皇帝的领土之内,路却比最初的那一段难走了,这些路大多数要从村落中经过,由于有鞑超人的入侵,这些村落中有的就像堡垒的样子。有一次,我们来到这样一个小镇(离纳乌城还有两天半路程的地方),我想买一头骆驼,由于那条路线上,沿途都有要卖出的骆驼,还有我说过的那种马,由于很多沙漠商队走这条路,常常需要牲口。有一个同我谈妥了,说好给我牵头骆驼来;我们本来可以让他牵过来就是,但我傻乎乎地偏要多事,竟然自己也跟了去;他那地方离村镇大约有两英里地那么远,看来,他们安排人在那儿放骆驼和马。
我和那位老领航很想多见识见识,就跟着一个中国人到了那地方。那里是一片地势低洼的沼泽地,四周围着石墙,这是用石头砌成的,石块之间并没有用灰泥和泥浆粘好;有一小队中国士兵守在这个场地门口,我买了骆驼,讲定了价钱,便离开那里,那个一块去的中国人牵着骆驼走,这时有五个骑马的鞑靼人走了过来。那个人被诞路人抓住,并夺下了骆驼。另外三个人便朝我们走过来,或许他们看见我们身上没有武器——我尽管佩着一把剑,然而用它很难对付三个敌人。第一个过来的人见我拔剑在手,立刻就停止不前了,毕竟他们都是胆小鬼;然而第二个从我左面冲过来,朝我头上打了一下,我立刻失去知觉,等到我苏醒后,我还觉得奇怪,不知是怎么回事,也不知自己身在何处,由于我被他们打晕了;然而我那位老领航总是平安无事,这个葡萄牙人手里有一支手枪;这些我一点也不知道,鞑靼人也不知道——如果他们知道的话,我估计他们是不会进攻的,由于胆小鬼在没有危险时胆子最大。
这老汉见我倒了下去,愤怒地向打我的那个家伙冲去,一手把他的胳膊抓住,硬生生用力把他拉下来,另一手却开枪打在他的脑袋上,当时就把他给打死了。然后,他冲拦住我们去路的那个人扑过去,在那人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已经把他经常带在身边的弯刀抽出并砍了过去,不过没砍到那人,只砍在他马头的一侧,不仅把他的一只马耳朵削掉,还把马的半边脸砍掉一大块肉。这可怜的畜生挨了一刀,痛得几乎发狂,它的骑手再也控制不住它了,尽管仍坐在马背上,但它却飞快地跑开,以致于老领航再也打不到他。跑了一段以后,那马用两条后腿向空中跃起,把背上的骑手掀了下来,接着马也倒下,压在他身上。
在这段时间里,那个丢了骆驼的中国人又走了回来;他尽管没有武器,但一见那鞑靼人倒在地上,还有那匹马压在他身上,他便冲他直奔过来,抓住他身边的奇形怪状的武器,硬是把这个像战斧又不是战斧的东西夺了过来,随后一下子砸烂那个鞑靼人的脑袋。但那老汉还得对付第三个鞑靼人;他原先挺担心这家伙会来拼杀,希望他快些逃开,谁知他既不逃开,也不过来拼杀,却是一动不动地在那里站立着。老汉也停住了,开始给自己的手枪装子弹;那鞑靼人一看见那手枪,顿时逃之夭夭了,使得我那领航大获全胜。后来,我就叫他救苦救难的勇士。现在我已稍有复原;刚开始苏醒的时候,我还以为自己美美地睡了一觉;但正像我说的那样,我既弄不清自己身在何方,怎么会躺在这儿,也不知究竟发生什么事了,但一会儿过后,我清醒了过来,感到疼痛,却又不知哪儿疼;于是我用手拍拍脑袋,手上竟然沾了血。这时,我才意识到是头在疼,随后,我想起了刚才所发生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