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竟没能很好地理解他的意思,真是糊涂至极,我把他所说的结束这种情况理解为要去拆散他们,不再住在一起。因此我只能告诉他,我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这么做,由于这样岛上会天下大乱的。我竟会这样来理解他的意思,他感到非常地吃惊。“不,先生,”他说道,“我的意思是要让你让他们的婚姻关系变得合法而不是要把他们拆散,只希望他们的关系被承认;先生,尽管依照你们的法律,如果由我来主持这一婚礼也具有法律上的效力,但恐怕不能为他们所接受;而要是主持婚礼的是你,那么无论是在人间还是在上帝面前都是有效的。我的意思是制订一份由男女双方和所有在场人签名作证的书面婚约,而欧洲的一切法律都会认定这样的婚约有效的。”
他的话让我万分惊奇,由于从这里面他不仅让我看到了他对自己教会的毫无偏心(这是多么不容易呀),而且又出自于真挚的虔诚和爱护,给予了那些同他毫无关系甚至不认识的人那么热忱的关怀和爱护——我说爱护他们,是指不让他们去触犯上帝的律法——我还不曾在任何地方见过这种情况。然后再回头一想,我知道给他们写个婚约是他所坚持的,就想把这事交给他办。我对他说,他说的话我承认都很正确,而且出于他之口也是一番好意,我说我愿意在见到他们时就和他们谈这个问题,而我认为,没有任何理由会使他们对由他来主持婚礼而感到犹豫。由于我很清楚,由他所主持的婚礼就像由自己的教士主持的婚礼一样,会在英国被认为是可靠和有效的。我将在后面用事实来说明这件事在以后是怎么办的。
接着,我催着他告诉我,他要提的第二个意见是什么?由于我无法不承认,我是他第一个意见的受惠者,并衷心地感谢他。他说他也要用同样的坦率和开门见山来提第二条意见,也希望我能接受,这条意见是:我的这些英国臣民(这是他对他们的称呼)同那些女人已同居了几乎七年之久了,那些女人不仅被教会了说英语,而且被教会了读书认字,而据他观察,她们都有不错的理解力而被开导教育;然而到目前为止,她们都没有被那些男人教任何有关基督教的事——完全没教,以至于她们根本不知有上帝的存在,不知去崇拜上帝,也不知以一种什么样的方式去崇拜,而她们的偶像崇拜也不为他们所知,连崇拜的是谁也不知道这无疑是错误和荒唐的。
他说,这一莫名奇妙的错误是一定会招致上帝的怪罪的,也许最后他们会被要求不去做这件事情。说到这点时他十分动情和激昂。“我已经相信,”他说,“如果这些人是住在他们的土著妻子的乡土上,他们是会被当地的土著们花很大力气来使其崇拜偶像和魔鬼的,而我注意到的他们却从未花力气来让他们的妻子认识到真正的神。我说,先生,”他说道,“尽管我们宗教都不为彼此所承认,但可以肯定我们会很高兴看到一种情况的:也就是魔鬼的奴仆和魔鬼王国的臣民会被教育,会憧憬基督教的一般信条;至少也要让他们听到上帝和救世主的事,听到有复活和来世——这些事。是我们都相信的;至少他们会有可能大大地接近真正的宗教。而不会像如今这样崇拜的只是偶像和魔鬼。”
我再也忍不住了,不自觉地伸出双臂去激动地拥抱他。“我呀,”我对他说道,“作为一名基督教徒最紧要的地方是要关心基督教教会的利益,要关心拯救他人的灵魂,可我离这些意识太远了!我几乎已经不知道作为基督徒该怎么做了。”“哦,先生,可别这么说,”他答道,“这错不在你。”“对,”我说道,“然而为什么我一直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像你一样呢?”“现在尚不太晚,”他说道,“请不要过于自责。”“然而现在还能做什么呢?”我说道,“你看,我很快就要离开了。”“不知你能不能同意让我来同这些可怜人谈这事?”“行,你这样做我非常高兴?”我说道,“而且我还会吩咐他们去注意听你的话。”“至少这一点,”他说,“只能让他们听凭基督恩典了;但给他们帮助,给他们鼓励,给他们的教导却一定要做的,如果我被你允许去办这事,而上帝又给予我们祝福的话,那我就深信不疑,可以争取回来那些可怜人,即使不是同我们有一样的具体信仰,也能够回到基督教的这个大范围之内的,而且甚至可以在还呆在这期间完成这件事。”听了此话,我说道,“我不仅完全同意这种做法,还要你接受我的万分感谢。”我将会到时候再谈及此事。
现在他被我催着讲第三条意见。“老实说,”他说道,“这件事也是同样性质的。我还是将像先前一样请您原谅我的实话实说。这是有关那些土著的,依我来看,他们是被你征服的百姓。先生,无论是属于哪一个教会都接受或者是应该接受这一条行为准则,就是以一切手段在一切场合传播基督教义。也正是依据这一原则,我们的传教士被教会派往波斯、印度和中国。而我们的神职人员,哪怕是高级的神职人员,都愿意来参加九死一生的航行,去和最危险的杀人犯和野蛮人住在一起,讲给他们听有关真正的神的道理,使他们皈依基督教。先生,现在有这样现成的机会在你这儿,去拯救二十六七个可怜的土著摆脱偶像崇拜,来信仰创造并拯救他们的上帝;我真奇怪,这样一个行善的机会会被你放弃,而对一个人来说,行善花一辈子也值得。”
现在我总是被弄得哑口无言,不管他信仰的是怎样一种不同的教义,但现在在我面前的,都是基督徒忠于上帝和信仰的真正热诚。而我心里在此之前根本就没想过这一点,而且我也不怀疑,我不会想到这点的;由于这些生番只被我看作奴隶,即使没有活干,这种人还是被我们看成是奴隶,或者对于把他们运到世上别的地方去是很乐意的;由于我们要干的就是甩掉他们,因此我们也会心安理得地把他们送到别处去,让他们永远也见不到他的家人和乡亲。总之他的这番话让我不知怎样回答,心烦意乱。
他仔细地看着我,看出了我的烦乱心情。“先生,”他说道,“我将感到非常抱歉,如果我刚才的话惹你生气了。”“不,不,”我说道,“我是生自己的气,没有生任何人的气。”然而我心里实在是乱极了,不单是怪自己以前竟一点也没注意,而且还在想我现在还能够对这事给予什么样的关注。“先生,”我说道,“我现在的处境你应该了解,我乘的这条船是去东印度的,装的是商人们的盐,对商人们来说,他们的船如果被耽搁在这儿,而在此期间船上的人光吃不做,只拿些货主的工资的话,是不能被接受的,不公道的。事实上,我已经同意在这里逗留十二天,而必须付出三镑的滞留金,八元以上也是不能被允许的,而除非我愿意再留在这里,否则已经完全不可能从事这项工作了,由于我已经在这里待了十三天了;这样的话,万一这条船再在航行中出了一点什么差错,我将再次流落到这里,落到和上次一样的处境——而我上次不能不说是一种奇迹。”
他承认,是否继续航行对我来说确实关系重大,但请我还是能掂量一下,是否值得用我在世上的一切去冒险,来拯救三十七个人的灵魂。对此我不像他这样敏感。于是回答他;“嗨,先生,这不能不说是一件很有价值的事:能够成为上帝的工具去用基督的福音来教育三十七个异教徒,让他们能皈依上帝,但这样的事理所当然地归您去管。由于你是一个教士,献身于这种工作;你倒怎么硬要我来做而不是自告奋勇去承担下来这种事呢?”我们是边走边谈,说到这儿,使我停下了脚步,由于他在我前面转身向我深深地鞠了一躬。“我衷心地感谢上帝和你,先生,”他说道,“由于我被你给予了这样一个明确的召唤去做这样一件神圣的工作,我将求之不得。如果你认为自己不必干预这事而希望我去作的话,我会认为尽管历尽千难万苦,又有一次屡屡中断的令人失望的航行,我却总算是得到了一个非常完满的报偿,总算让我干了这样一件荣耀的事。”
我发现,说这些话时他的喜悦溢于言表,神采飞扬的他的两眼发亮,脸涨得通红;总之他极为兴奋让他做这样一项工作。我好一阵子没说话,想不出对他说什么才好;由于竟然有他这样一位真诚而又热忱的人确实让我感到奇怪,他愿意用超乎常人的热忱去身体力行他自己的份内事或是其他任何事。我想了一会儿,然后很严肃地问他,是否此话当真!是不是真的就为了让这些可怜人皈依基督教而冒险留下,待在一个与山隔绝的荒岛上,甚至可能是是花了一辈子的时间到头来还不知自己能不能给他们任何好处。
一听到这话,他立刻就向我反问,我话中的“冒险”二字是什么意思。“先生,”他说,“麻烦你解释一下,以前我答应同你们一起坐船去印度,那是为什么?”“不知道,”我答道,“是为向当地土著居民宣扬基督教。”。“应该是这样,”他说,“倘若这里能有三十七个人能由于我而皈依基督教,你想想,就算我一辈子被困在这里,又有什么不值得的呢?———假如可以使这么多人的灵魂得到升华,这将比我一个人被人救走的价值大多少倍呀!就算用二十个像我这样的人被困在这里的代价去换也是值得的啊。我是认真的,先生,”他说,“假如我有幸被上帝选中作它的使者,来让这些不幸的灵魂得到救助,我将会每天为此向基督和圣母祈祷致谢,就算我一辈子必须呆在这个岛上,就算我与亲人永远天各一方,我也不会后悔。然而,现在有幸被你选中作为这件事的从事者,因此,在我有生之年,我会每天为你祈祷,哦,对了,我还有一个小小的问题要问你。”“什么问题?”我问道。“哦,”他说,“我想请你同意让礼拜五做我的随从,让他替我翻译并协助我工作;由于如果单靠我自己的能力,我无法和他们沟通,他们也无法让我明白。”
一听他有意要礼拜五,我有些犹豫,由于我从没想过和他分开,这之中有几个原因:他一直是我生活中的伙伴,他不但对我忠诚,而且对我的感情也非常真挚;再说,我早就考虑过,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人世了,而他却还在的话,我应趁现在为他安排好几件重要的事情。同时我又想到,礼拜五已由于我的缘故而成了一个新教徒,如果现在让他改信别的宗教,他一定会觉得不可思议;而只要他还不致于混淆是非,他就一定不会以为他以前的主人是个异教徒,应该被打入地狱;结果他可能对已经成形的基本信念产生怀疑,而倒退到以前的原始偶像崇拜中去。
可是我脑中突然又闪过一个想法,让我跳出了这一进退维谷的境地,于是我就对他说:无论如何,我不会愿意把礼拜五让给别人的,就算他可以去做一件比他本身还有价值的工作,我也不会改变主意。但从另一个角度来看,我有十足的把握,礼拜五绝对不会同意离开我,因此我也没有理由硬把他赶走,这是不公平的;我以前向他保证过,永远不会赶他走;至于他,他也答应并发誓,除非我赶他走,否则他会永远待在我身边。
对此,他似乎很关心,由于他同那些可怜的土著之间无法合理的沟通,他听不懂他们讲的话;而他们也无法理解他说的。鉴于这一点,我对他说,礼拜五的爸爸懂西班牙语,而他也对此略知一二,就这样,翻译的工作就可以由礼拜五的爸爸担任了。这让他颇感满意,决定留在岛上,专心为土著居民宣扬基督教;然而老天对此自有打算,到头来依然是喜剧收场。
现在我返回来说一说被他责怪的前一部分情况。当我们到达英国人的领地之后,我把他们召集到了一起,先把我为他们所做的事情说了一遍,即:那些我为他们弄来的不可缺少的东西,如何去分配这些东西,他们听完以后,都感激万分。于是,我还把他们曾过的不光彩的生活一一讲出来,把神父为此提出的警告一五一十地向他们讲了一遍;我强调这不是一个基督徒应该过的生活,是不合乎教规的;此外,我还向他们询问:是否结过婚。他们都如实地把自己的婚姻状况告诉了我,其中有个人丧偶已久,另外三个人还是单身。我问他们,他们把这些女人弄到这儿来,并且还同他们生儿育女,可却不给她们一个正式的婚姻,这样做岂能安心?
他们的回答同我想象中的没什么分别,都是由于当时没有人能为他们主持婚礼,但他们都在那位首领面前做过保证;要那些女人做妻子,并负责赡养她们,在当时的情况下,他们认为这就算得上是合法婚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