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这几天,这玉女镇可热闹了起来。朝廷征兵,凡家中五名成年男丁以上者出一名,八名以上者出两名,很不巧,白亦家要算上琴棋书画四人,刚好六个男丁,要出一人。
前十日自行到衙门报道,若是过了十日还没有人去,那不好意思,官府就要来抢人了!
白亦观察了几天,家中不足五名男丁的并不多,大多数穷苦百姓出的都是家中不得宠的夫侍也有少数出的兄弟、儿子,大户人家更方便直接去人牙子手里买,搞得一时人牙子手里‘货物’紧缺。
民不与官斗,这古代也没什么人权不人权的说法,白亦本想实在不成就花高价买一个不认识的人好了,要把家里这几个送出去她是哪个都舍不得,再说这几个除了慕容风也没一个是上战场的料。
与慕容风小小的商量了一番,慕容风却不同意。想着人家毕竟以前是将军这点儿小事还能解决不了?白亦也就没多操心。
很快十天过去,当白亦还迷迷糊糊的睡在床上的时候只听门板被拍的震天响,白衣匆忙换了衣服出来。
只见进来了一院子人,有几个穿官衣的衙役手里拿着绳子,绳子上绑着一串人,男人!这些应该就是被抢去充军的人,再后面还有一群哭哭啼啼的男女站在大门处,有老有少,不敢随官差一道进入白亦家,只在门口处哀哀哭泣,这些应该是那些被绑走的男人们的家属。
除了捕快还有两个女人,应该也是县衙的人,另外就是家中六个男人全都站在院子里,慕容风还拿着他的银朔长枪,想必是正在练武听见响动才到了前院。
白亦出来之前就听见了吆喝声,“谁是当家的?赶快出来!耽误了爷向上面交差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为什么征兵?”白亦还没说话慕容风冷冷的问道。
“你是当家的吗?不是就别插嘴!”打头的两个女人其中一个不懈的看了眼慕容风,说道,“办正事儿呢,一个男人竟然也出来插嘴,缺管教!”
慕容风将长枪从右手扔到左手,在空中发出‘嗖’的一声,就这一下,就让人知道拿枪至少几十斤没准上百!还没等再问两个女人的看法显然已经变了,“征兵自然是去西边打仗,听说吴蕾大将军带着骁骑军西征连连打败,十万骁骑军现在已经死伤过半,圣上有旨大批征兵以弥补不足。”
五万骁骑军恐怕要用十五万普通军队来弥补,而这些从没打过仗的愣头小子,只怕五十万也抵不了。
慕容风动作一滞,整个人瞬间阴沉下来。
“乱说什么?忘了大人的话了?小心你的脑袋!”另一个女人喝止,“你们家家主呢,赶紧出来!”。
白亦走出来,陪笑道:“几位官爷,我家这几个男人你也都看到了,都是文人,可怎么上战场呢?”说着白亦已经将两张五百两的银票扣在手心,打算必要的时候就贿赂一下。
“胡说,他手里拿的是什么?难道你说他也是文人?”一名衙役指着慕容风道。
慕容风……白亦暗嘲这衙役想象力还真丰富,只怕慕容风去了没人敢收啊。
“他不行,他是……”
“他怎么不行?有手有脚又会武功,就是他了!”说着那衙役拿了绳子就往慕容风手上套。
慕容风还犹自发怔,征兵之初他就想到骁骑军必然受到重创,却想不到竟然……他问过夏光几次,夏光只是支支吾吾的说骁骑军虽精干却数量太少,这次征兵主要还是弥补数量不足的问题,现在想来是夏光没有说实话,那情况就不容乐观了。
正想着忽觉有人接近,慕容风本能的一反手将那人打在地上。
“好你个臭小子,敢打你爷爷我?”那衙役呲牙咧嘴的喊了几声疼,随后一边拍着身上的土起来一边骂道。起身之后竟然不知好歹的又拿了绳子往慕容风手上去套。
于是,可怜的衙役又被慕容风一个反手翻到在地上。
“******……”衙役一边骂一边挣扎着想要起,只见一群身着华服的人不管不顾的闯进院子,与一旁灰头土脸的老百姓形成鲜明对比。
也许白亦认不出来,旁边的百姓、衙役都认不出来,但是慕容风却认得,这些都是宫里的使女而且品阶不低!一队人有七八个,都骑着枣红色高头大马,身上的衣服都是上等绸子,虽身上绣的纹饰不同,但大致一样,身后是纯黑色披风,迎着风呼啦啦作响。
进了院子几人下马,为首的人拿出明黄色卷轴,摊开,拉长声音说道:“白亦接旨。”
白亦有点儿蒙,这是什么意思?接旨,接圣旨?接圣旨要跪下吧?
“大胆白亦,还不跪下?”虽是呵斥语气倒也没有太急,大多数平民百姓莫名其妙的要她接圣旨都要一会儿时间反应,白亦的反应速度还是快的。
白亦、慕容风,琴棋书画四个还有白玉以及院子里的所有人统统跪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着白亦正夫慕容风官复原职,七日后前往大漠率领骁骑军攻打艾苦,务必为国争光……”
白亦蒙了,后面的话一律没听,这……一道圣旨就要慕容风去大漠打仗?七天之后就走?
“白亦,还不接旨谢恩?”宫人念完圣旨,见白亦不接,催促道。
不接圣旨,那是死罪,她死了慕容风要走!接了,她不必死,慕容风还是要走!白亦不是什么才思敏捷的高人,面对这样的事她唯一的反应就是僵在当场。
“白亦,快接旨呀!”宫人再次催促。
白亦双手颤抖着接过圣旨,却无论如何说不出‘谢主隆恩’四个字。
冷,彻骨的冷。传旨的宫人见白亦接了圣旨就策马而去,白亦僵硬的站起来,这是……一场梦吧?
“我想,我家夫君就不必几位官爷压过去了吧?”白衣声音沙哑。
“不、不必,大、大人们休息,小的、小的们这就告退。”其中一个女人陪笑着说道,另外一个也笑得极谄媚。
“没用的东西,瞧你干的好事!”刚转过身,女人戳着刚刚过来绑慕容风的衙役的头,骂道。
“哎哎,别戳我呀,我哪知道会发生这事儿,这可真跟唱戏似的,刚还是个土财主,摇身一变就变成大将军了!”
一行人匆匆离开白亦家,大门关上的瞬间院子里变的极静,静的让人心悸。
白亦看向慕容风,深深地吸了口气,带着颤音,好像要说什么,可脑袋里空空的,又没什么要说的。
“姐……”白玉极轻的吐出一个字,还没说出要说的话就听见门外一阵马蹄声。
‘砰砰砰’,大门被猛烈拍击,“将军,老牛来看你啦!”一个相当彪悍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来。
不用白亦发话,敬琴已经过去开了门,只见门外众人全都一身重甲,就这套行头没有几把力气的穿上都走不了路,几人却是健步如飞。
只有一个白面书生,有四十岁上下,留着两撇胡子,一双眼睛里冒着精光,一看就是个精明的。
“老牛,军师!石卿谷、秋铄,逸之,你们怎么来了?”慕容风万分惊喜,快步迎出去,这几人都是随他打了十几年仗的老战友,万万想不到会在这里见到,“怎么从西面撤了回来?”
一提到这些,几人神色一黯,那个叫逸之的女人说道:“将军,那个吴蕾只知兵书完全不懂实践,又刚愎自用不听劝解,昔日、昔日十大副将,如今只余我们三人!”
“什么?”慕容风抓银朔的手一紧,“她们,她们都……”
那个为首的老牛足有八尺高,一身皮肤黝黑,同样黑的是他的络腮胡子,整个一大周版的张飞,说到这竟然‘噗通’就跪下,趴在慕容风身上就嚎啕大哭,“将军!骁骑军没有你,好惨啊!”
“将军!”说着,几人也都跟着跪下,热泪撒了一地。
“将军,李老将军和以静,全都死了。以静与艾苦军在汉阳城门下大战,以静不敌,艾苦军扬言要破城,那吴蕾竟然吓得再不敢开城门,以静、以静独自被扔在城门外万箭穿心而死!还有,还有李老将军痛失爱女兼战场失利,心中抑郁,竟然死在营帐之中含恨而死!”逸之抽噎着说道。
李老将军是慕容风的长辈,与慕容风母亲有旧,这么多年一直把慕容风当做亲儿子一般照顾,二人虽不是母子却胜似母子。若非李老将军知他为母报仇心切隐瞒了军功,现在骁骑大将军这个位置就是李老将军的!
以静是李老将军的独女,跟随她征战沙场多年,李老将军有意多磨练磨练她,才只让她做个千夫长,论计谋论武功以静不比任何一个副将差。
跪在边上的石卿谷膝行几步到慕容风脚下,“将军,楼申、楼申被艾苦军掳去,那艾苦军简直就是禽兽!把楼申赤身裸体放在女人堆里,****之死!”
慕容风紧紧攥着拳头,关节处已经泛白,微微颤抖,也不只是过于悲伤还是怒火冲天。
几名副将之中楼申年纪最小性子最跳脱,慕容风还记得上次回军营去看他们楼申还笑着对他说过,将军放心,有朝一日楼申一定带着哀莫难的脑袋给你煮烂了当猪头吃!这一转眼竟然……
“上个月初三,艾苦军血洗汉阳城,我们几人都是死里逃生,带着仅剩的三万骁骑军逃到晋环之地,我们几人身负重伤被送回京城,如今西面只有箫纳那丫头守着,也不知现在是死是活。”秋铄一边流着泪一边哀哀道来。
慕容风眉头紧锁,心里更是气血翻涌,顿时只觉五内俱伤,痛心疾首。
“现在好了,将军官复原职,又可以带领我们南征北战了!”
“是啊,将军回来了,骁骑军又有希望了!”
几人一扫刚刚的哀愁,脸上都挂上了笑容,慕容将军回来了,他们就有希望了。
白亦默默的看着这一切,她不说话这里也用不着她说话。是啊,太好了,慕容风官复原职,又可以一展所长了。慕容风回来了,他们几人有了希望,骁骑军有了希望,大周国有了希望,却为什么她觉得那么绝望?
“我累了,你们聊,我回去休息。”白亦木然开口,丢下这句话后失了魂一样一步步挪回正房。
白玉一伸手抓了个空,自己点了点头也回了自己屋子。
慕容风几人怔住,尤其闯进来的五人,其中军师司徒子进,副将牛力、石卿谷、徐逸之,还有一个千夫长秋铄。几人进院只顾着与慕容风叙旧,却忘了家中还有其他人。
不用问,几人也知道女子是慕容风的妻主,而白玉,一看气度不凡不像下人,几人自动归位白亦的侧夫。只是几人不明白,白亦为何那副神情,慕容风恢复大将军的职位是好事啊,连她也跟着尊贵起来,一跃变成了将军夫人。
难不成是嫌他们失礼?又或者那女人不喜欢将军,见不得将军好?几人一阵狐疑,却也捉摸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