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十八年了,凤儿无数次的想象过自己的父母,想他们的容颜,想他们的职业,想与父母有可能发生的一切;也无数次的埋怨过他们,她恨他们,恨他们为什么如此绝情,将自己弃之不顾……
有一次,她还在梦里见到了父母,躺在一张大床上,她就躺在他们的中间,母亲跟她讲述他们带着自己玩耍的各种场景;父亲慈祥地看着她的眼睛,不时地给她的额头来一个爆栗,或者弯曲食指刮一下她的鼻梁;母亲一巴掌打在父亲的手背上,满屋子响起一阵轻松的笑声。
有一次,她梦见一个凶巴巴的男人闯进她的屋子,在大冷的冬天,不由分说地将她从热乎乎的被子里揪出来,夹在腋窝底下,往外就走。到了外屋,一伙凶神恶煞强盗正在翻箱倒柜地寻找着什么。母亲披头散发地抢到她的身边,想从强盗的手里将自己救下。一个强盗手中钢刀一闪,母亲倒在了血泊之中。
正在跟强盗抢夺东西的父亲扑到母亲身旁,把她抱在怀里,却被一个强盗用一杆长枪从背心来了个透心凉,父亲无声地倒在了母亲的身旁,一股热血喷薄而出,在地上沽沽流淌。她一口咬在强盗的手臂上,强盗手一松,她就像一块面团一样掉在地上。她忍着浑身的疼痛,爬到父亲母亲的身边,摇晃着他们的胳膊,拼命地喊叫。
等她从梦中惊醒过来,陪在身边的却是师傅。她也曾经问过师傅:我的爹娘是谁?他们是干什么的?现在在哪里?为什么不要我等等。师傅每次都说:“凤儿乖,你的爹妈都是大英雄,他们正在杀强盗。他们交代过,等你到了十八岁,练成了武功,我就带着你和大哥哥去找他们,一起杀强盗,报效祖国。”
谢飞鸿看到凤儿如此悲伤,如此激动,很难预料她会说出什么,他挺身而起,向王汝贤行了个抱拳礼,再次打断了凤儿的话:“将军,你该改口了。既然将军跟凤儿的父亲有着过命的交情,又义结金兰。我跟凤儿情同兄妹,我们就是您的晚辈,如蒙不弃,就让我叫您一声王叔叔吧。”
“这不行!各事是各事。我看你们在天香阁的表现,很欣赏你们的胆略,也想跟你们义结金兰,我们一起打天下。就凭着胡大哥的跟我的交情,先安排你们到基础锻炼锻炼,只要你们干得好,我先给你们做一个保证,三五年之间就让你们当上团长,甚至旅长!我老了,未来是属于你们的,这也算是我对胡大哥做出的一个交代。”说完一阵大笑,又恢复了先前的粗犷。
“将军,这个真不行!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叫谢飞鸿,胡元就是我的师傅。这位是我认的一个小兄弟,因为从小就是一个孤儿,心地善良,所以听不得伤心事。我想知道凤儿的父亲现在在哪里?他怎么样?如果将军不把这些情况告诉我们,那么,关于凤儿的情况,恕我难以从命!”谢飞鸿盯盯的看着王汝贤,闭上了嘴巴,态度非常坚决。
王汝贤喝了口茶,无可奈何地说:“好了好了,别将军长将军短的了,就叫我王叔叔吧。不过,今天夜深了,关于胡大哥的事,明天再告诉你们吧。”
“我们没事。”凤儿总算说出了一句顺畅的话。
“王叔叔戎马倥偬,我们已经耽误得太久了。我们在酒楼开了房间的,明天再来叨扰吧!只是不知道王叔叔什么时候有空闲?”谢飞鸿客气地说。
“这不行!赵副官应该给你们安排过了的。这小伙子机灵着呢,对我也比较忠诚。最重要的是,他也是一个有理想有抱负的青年,你们可以找机会聊聊。年轻人要多结交几个朋友,这是事业成功的助力,我可不喜欢那种只会吃吃喝喝的碌碌无为之辈。雪落无痕,雁过留声,我们光溜溜地来到这个世界,不能光溜溜的走。当然了,如果你们不想知道胡大哥情况,你们可以走,我不强人所难。”王汝贤说完,站起来神了个懒腰,伴随着一阵楼梯的声响休息去了。
谢飞鸿看着凤儿,没了主意。一是对王汝贤的话,他没有十足的把握。虽然挑不出什么毛病,但是,人心隔肚皮,第一次接触就把一切交代在这里,这风险太大了。如果就他一个人,那无所谓,富贵险中求,人死卵朝天,不死万万年。但是,凤儿不行,她担负着三代人的希望。
“恭敬不如从命,谢谢王叔叔!”凤儿这次没有一点犹豫,表现得非常干脆,说的话很顺溜。
按照赵海洋先前的安排,两人来到三楼,踏出楼道有一个超大的露台。他们沿着露天漫步一圈,视线非常开阔,可以俯瞰周边的一切。不远处有一个很大的人工湖,夜色中的树木一片迷蒙,树缝里透出斑斑点点或大或小的灯光,彰显着衡阳的繁华与富庶。露台上还有一把超大号的遮阳伞,伞下一张圆桌,周围四把藤椅。这里应该是王将军最喜欢的地方,可以边抽烟边观湖景边想着“国家大事”。
楼上有三间房,每一间的门头上都写着两个字,从左到右分别是“意趣”、“雅诗”、“随缘”。“随缘”的门锁上挂着一把铜钥匙,灯也是亮着的。另外两间,房门紧闭,没有钥匙也没有灯光。
两人走到“随缘”前,谢飞鸿打开铜锁,推开房门,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超大的客厅,深色系的木制地板、百叶窗愈发显得深沉而有质感。房间装修设计、物品摆设,处处都能体现出宁静的氛围和高雅的情趣。
穿过客厅就是卧室,卧室门开着,里面的面积也很宽敞,花架床特色,床头柜上摆着一部电话机。1875年6月2日,美国人贝尔发明电话,1875年招商局请上嗨英国工部局技术协助,架设从总局至虹口码头电缆,这是中国人自己架设的第一条专用电话线。1881年,英籍电气技师皮晓浦在上嗨十六铺沿街架起一对露天电话,付36文制钱可通话一次,这是在中国出现的第一部电话。弹指一挥间,三十年过去,中国的大部分城市都有了电话。
卧室里有一个隔间,里面是浴室,浴室配备浴缸,还有洗脸用的铁瓷盘,所有用品一应俱全。
谢飞鸿刚才的犹豫,除了考虑安全问题之外,还想到了凤儿的女性身份。虽然他们打小一起长大,小的时候还在一张床上睡过,可是,自从有了性别意识之后,真正在这样一个封闭的空间独处,这还是第一次。自从关上大门那一刻起,心里就有一种说不出的紧张与局促。
隔绝了外面的喧嚣,进入了一个古朴、自然的环境,内心渐渐平静下来。他把室内室外都探查了一番,确定安全之后才对凤儿说:“洗洗睡吧,你把房间门关好,我就在外面,有什么事叫我。”说完就回到客厅的沙发上,合衣而卧。他把跟王汝贤说的话做了一番回忆,昏昏沉沉睡去,一觉就睡到了天亮。
醒来的时候他才发现,身上盖着的是凤儿的外套。他向里面瞟了一眼,卧室的门关着,就把外套轻轻放在沙发上,蹑手蹑脚地打开房门,想到露台上去等凤儿。
打开房门的瞬间,他石化了:一个漂亮的女子,穿着单薄的衣衫,雕塑一般站在露台的围栏处,遥望着远方。一头乌黑柔顺的长发,流水般倾泻在倒三角形的背上,发梢齐腰,把浑圆的臀部衬托得曲线玲珑。微风拂过,弧度优美的双肩上,长发飞舞。修长的两腿微微分开,如同正准备运行在纸面上的圆规。大腿的外侧、小腿的后面,呈现出恰到好处的曲线。
此时,远处的山边,红霞满天,太阳正在山的背面挣扎,却怎么也跳不出山的重压,只好以燃烧的火焰,点燃天边的云彩,向世人宣示:我在!在晨曦的映射下,那人的外部轮廓,清晰里中透着朦胧,朦胧中展现出靓丽,令人浮想联翩。谢飞鸿用力揉了几下眼睛,又拧了一把大腿,腿上传来的痛苦让他明白自己不是在做梦,她就是朝夕相处的凤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