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汝贤拉着谢飞鸿、谢飞鸿拉着凤儿,在福特车后排坐下,赵海洋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一声尖锐的喇叭响起,福特车冒着蓝烟奔驰在衡阳的街道上。
七弯八拐后,汽车驶入了一个古朴宁静的世界。这里有一排整齐的石库门联排建筑,三层复式套房。一个个石臼,种植着各种花草树木,争奇斗艳,有的已经爬上墙头向天空蔓延……这里就是王汝贤的将军府,一切都是那么自然从容,与外面的喧嚣毫无瓜葛。门头上挂着一块牌匾,匾上用魏碑书写着“隐庐”二字,强劲的笔力与字体跟王汝贤的强势倒有几分神似。
门口站着两个全副武装的卫兵,看到熟悉的福特车,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又恢复了笔挺的姿势,坚守着自己的岗位。
隐庐是一幢西式花园别墅,建于1915年,外墙采用水泥拉丝工艺做成。一楼的门廊区域,地上贴着马赛克瓷砖,非常考究。
下车后,赵海洋跑步上前,用一把铜制钥匙打开传统的大门,开亮电灯。点亮中国第一盏电灯的人是狄考文。他1879年5月回国休假途经欧洲,遇上了美国商人、曾创建大西洋电报公司的塞勒斯W菲尔德,并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1881年1月,狄考文休假结束回到蓬莱后,马上给塞勒斯W菲尔德先生写信,请求他捐赠一台发电机。1881年上半年,狄考文收到了对方答应捐赠一台发电机的回信。这台发电机首先在登州文会馆内点亮了电灯,也翻开了中国历史上电灯照明的新篇章。
皇宫里的第一盏电灯是1888年点亮的,此后全国各大城市才慢慢用上了电灯。
从一楼进入是一个巨大的办公区域,房间宽敞气派,面积足有100平米。王汝贤从一楼大厅就到楼上去了,别墅内都是木楼梯,上楼的时候脚步发出咚咚的响声。
赵海洋领着谢飞鸿、凤儿到了左侧的休息室。柔和的灯光下,整齐地排列着一圈松软的沙发,可以坐在上看书、听音乐。
赵海洋泡了茶,放在他们面前的茶几上,平静地说:“请二位稍等片刻,将军说要跟两位小兄弟来一次彻夜长谈。到家了,他先去洗洗,还要换身衣服,这是将军多年来的习惯。要不,二位也去洗漱一下?你们住在三楼,门上写着‘随缘’的,就是你们今晚的房间,里面用具齐全。”
谢飞鸿婉言拒绝了赵海洋的提议,毕竟是第一次到王汝贤的将军府,他明白张副官的提议,不过是客套而已。
赵海洋也不勉强,先到墙角处把留声机的唱针放在转盘上,调整了一下音量,这才说到:“二位先喝茶,我去看看将军有什么吩咐。”说完就转身离去,显得干净利落。
夜色茫茫,罩四周,天边新月如钩。回忆往事,恍如梦,重寻梦境,何处求,人隔千里路悠悠,未曾遥问,心已愁,请明月,代问候,思念的人儿泪常流。
月色朦朦,夜未尽,周遭寂寞宁静。桌上寒灯,光不明,伴我独坐,苦孤零,人隔千里无音讯,欲待遥问,终无凭……
一曲《明月千里寄相思》尚未唱完,就看到王汝贤走了进来。谢飞鸿和凤儿忙站起来,想说上几句客气话,却又找不到合适的说辞。一次偶然的相遇地来到此地,本来就很唐突了,要是再说出什么唐突的话,谁敢保证性情暴躁的主人会不会生出什么事端来呢?这倒不是怕事,但又何必没事惹事呢?在情况不明的情况下,沉默是金!
一身绸布衫王汝贤,看起来随和了很多,像一个温厚的长者。他抬起手来,做了一个下压的动作,谢飞鸿和凤儿也就坐下了。
王汝贤先到墙角处把留声机关了,然后回到沙发上坐下,顺手将手里端着的紫砂壶放到茶几上。休息室不大,三四十个平方,他们之间的距离恰到好处,既保持了良好的空间感觉,又没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生疏感。
王汝贤悠闲地靠在沙发靠背上,闭上眼睛,陷入了回忆之中:“你身上的这把剑的全称叫‘乾隆地字一号出云剑’。乾隆皇帝六次下江南,每次都要到江宁,也就是今天的南京。这把乾隆爷的御用之物,就是他最后一次到江南时留在南京的。”
王汝贤端起紫砂壶,就着壶嘴喝了一口,继续说到:“1853年3月,杨秀清指挥太平军沿长江东下进抵金陵,并于11日后将其攻占。在这个过程中,石达开夺岳阳、占武汉、自武昌东下金陵,二十八天挺进一千八百里,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令清军闻风丧胆,把他称为“石敢当”。进驻南京后,杨秀清首先整顿营规,立法安民。待洪秀全抵达后,他与洪秀全商定,正式宣布改金陵为天京,太平天国定都天京。‘乾隆地字一号出云剑’落到了杨秀清手中,此时的杨秀清是太平天国的实际掌权者,政、教、军权集于一身。翼王石达开留京辅政,杨秀清为了笼络人心,将这把剑送给了石达开。”
王汝贤终于睁开了眼睛,那一双眼睛眯成一条细线,直视谢飞鸿,似乎要用这根线锯开谢飞鸿的胸膛,挖出他的心来剖析一般。过了一会儿,才漫不经心地说:“现在,这里只有我们三个人,说吧,剑是怎么落到你手中的。”
谢飞鸿实在吃不准王汝贤的用心,他不敢透露真情,于是敷衍了一句:“是师傅留给我的。”
“你的师父是不是叫胡元?”王汝贤紧追不舍。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谢飞鸿还是不肯松口。
“剑是石达开交给胡元的。”王汝贤步步紧逼。
凤儿第一次听说师傅的过往,竟然如此震撼人心。她几次地挪动着屁股,留在沙发上的屁股,已经不多了。她喘气的声音都能听到了,要不是顾及身份,她恨不得跑到王汝贤跟前,听他讲师傅的故事。
“那又怎样?”谢飞鸿滴水不漏。
“胡定忠其实是石达开的儿子!”王汝贤终于把这颗定时炸弹抛了出来。
谢飞鸿看了凤儿一眼,心不在焉地说到:“我不知道你再说什么,将军大概是要失望了!”
王汝贤真的有些失望,就着壶嘴喝了口茶,重新靠在了沙发的靠背上。凤儿忍不住问到:“石达开为什么要将这把剑交给师傅呢?他们是什么关系?胡定忠又是怎么回事?”
王汝贤猛地站起来,一步跨到凤儿面前,一双手拄在茶几上,眼睛死死地盯着凤儿。谢飞鸿也站了起来,右手习惯性地握住了“出云”剑的剑柄,眼睛盯着王汝贤。
王汝贤的眼睛闪着精光,逼视着凤儿:“你也是胡元的徒弟?他带着一个小女孩,那是胡定忠的女儿,名叫凤儿,说!她在哪里?”
凤儿被这番狂轰乱炸炸昏了,一时没反应过来,用一双眼睛向谢飞鸿投来求援的目光,嘴里揶揄着:“我……我……我……”屁股重新坐回到沙发上。
谢飞鸿在天香阁就想过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该来的总是要来的。他也设想过很多种凤儿知道真相的可能和应对的措施,却没料到会以这样的一种形式出现。但是,他总算明白了,王汝贤要追寻的是凤儿的下落。
思路理清了,他的心不再迷茫,于是安心坐下,有条不紊地说到:“请将军见谅,因为凤儿的身世太敏感,所以……”
王汝贤放过了凤儿,坐到了谢飞鸿的身边:“小兄弟,不用解释,你做得对。现在能告诉我凤儿在什么地方了吗?”
凤儿本来就是一个冰雪聪明的女子,在这个时间里,她已经理出了一个头绪:石达开有一个儿子叫石定忠,他把儿子和“出云”剑交给了胡元。因此,石定忠变成了胡定忠,他有一个女儿叫凤儿,他把凤儿交给了胡元……思虑至此,凤儿呼地站起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