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武走后不久,大黄就回到了山洞,对着易联“汪汪”地叫了三声,然后蹲坐地上。按照以往的经验,易联知道,它已经找到了岩羊新的落脚点。这只狗已经跟了他们五年了,是他们打猎的最好帮手,如果愿意,现在跟着它走,一定能够找到那群岩羊。
易联一心想要学武,放弃了岩羊的诱惑。他摸摸大黄的头,扔了一块虎肉给它,足有三四斤重,看着大黄狼吞虎咽的样子,他摇摇头向大哥走去。
中年男子始终没有说出自己的身世,他带着易联到了早上练功的地方,一招一式,认真地教他。易联也学得非常认真,加上悟性高,三五天过去,拳法、剑法都已经练得像模像样的了。
几天里,大黄一直守护在洞口。易联跟大哥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全身心的投入到练功之上,饿了就回到山洞里,或吃干粮,或吃烤肉,日子如同流水一般的过去。
第六天的时候,大哥说有一点私事要出去办理。易联独自练功,又抽时间把一身的血污的衣服拿到江边,找一个水面开阔、水流平缓的水湾洗干净了。当天风和日丽,易联就赤条条地躺在沙滩上,不一会衣服也就干了,他才穿上衣服回到山洞。
他回来的时候,大哥刚好回来,他的肩上扛着一张虎皮,手里还提着一只前腿。那皮跟他们之前打死的那只白虎一模一样,一身的雪白,不带一丝杂色,只是尺寸稍微小了一点。
易联看到这样的情景,一下子被镇住了,呆若木鸡,半天才反应过来,想问大哥这是怎么回事,结果“大……大大,这……这……这……”就是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
他惊诧莫名的不是大哥打虎,当然更不是他口齿不清。他想不到,百年难遇的白虎,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在这里出现了两只。大哥一直跟自己在一起,自己对白虎的出现毫无觉察,他想不到大哥是怎么知道的。按照这些天的相处,即便要去打虎也应该带上自己的,大哥却独自犯险,他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大哥跟朱老师一样,是他心中的一个谜。
大哥并不跟他废话,把虎皮扔在山洞,命令似地说:“走,跟我去把肉弄回来。”
此时不过是过午时分,秋天的太阳并不像夏天那样的毒,风和日丽,秋风送爽。两个人轻快地在崎岖的山路上迤逦前行,有时还要纵上跃下,一路向着东北行进。
路上,大哥对易联说:“这是两只东北虎,一公一母,被人一路追杀而来。我偶然之间听说了这件事,就找到了追杀它们的人,给了几块大洋,把他们打发回去了。”
前几天那只白虎是他跟二哥剥回来的,那是一只公虎,剩下这只自然是母的了,易联边听边点头。
“不瞒你说,我手下有百多号弟兄,过的都是刀尖上舔血的日子,难免会落个伤残。我要用这两只老虎的骨头加上医治创口的草药泡酒给他们疗伤。二哥说的其实没错,即使不是用来治伤,也可以强身壮骨、益寿延年。最重要的是,我跟你嫂子结婚十多年了,还没有一男半女,那口子老抱怨,我想泡一壶虎鞭酒,看看有没有作用。”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样的思想在农村根深蒂固,易联对此深有体会,他十分理解和同情大哥的遭遇,所以只是静静地听着。
“东北虎发情期多半集中在每年的12月下旬至次年的1月上旬,也可能延至2月、甚至3月。这两只白虎既是被追杀而来,也是为了到南方来过冬,繁衍后代。这是对不同自然环境的一种适应,经过三月怀胎,小虎出世正逢既不太冷又不太热的时候。”
“雌虎发情时如果找不到对象,脾气可能变得很坏,甚至无故追人咬人,配偶结束之后,雌虎还会有一个短期的烦燥,其原因是雄虎对雌虎的态度曾经非常粗暴。虎的交配时间最短的为时只10秒钟,多数是一分钟至二分钟(很少有达三分钟的),每天的交配次数,最少的是六次,最多的达18次,多半在早晨和午后进行。”
“据说如果双方情不投,意不合,雄虎盛怒之下,可能咬死雌虎。正是因为这样,雌虎在交配之前对雄虎十分警惕,动不动就爪牙齐施,轻易不让对方近身,反之,雄虎对雌虎也很警惕,免遭皮肉之苦。”
“雄虎必须有足够的智慧,抓住机会施展本领,跳上雌虎的背部,才可以驭服它。有时雌虎仰面躺着,四爪齐抓,雄虎就无计可施。即使交配完毕,雄虎跳下来,也得赶快躲到一边,否则雌虎回过头来又抓又咬,要是被它狠狠地咬上两口,下次再试就麻烦了。很像女人啊!”
易联想笑却又不敢笑,忍着又难受,趁着前面是一道缓坡,小跑着溜到了一块平地。他刚站稳脚跟,眼前一亮,一堆没有了一只前腿的兽肉出现在眼前,个头比他们前几天剥的那只小了一些,这自然是被大哥弄死的白虎了,也不知他是怎么弄死的。
易联心里想着:“真是无巧不成书啊!要不正好看到这堆肉,还不知道怎么跟大哥解释刚才的冒昧举动呢。”
中年男子却没想那么多,他还以为易联是看到了肉才跑过去的,还在腹诽着他不够沉稳,年轻人还需要好好地打磨。这叫玉不琢不成器!
两个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这只剩四分之三的老虎,连骨带肉地弄回了山洞。大黄吃到新鲜的虎肉,摇头摆尾地亲热了几天。
易联跟着二哥打猎,解剖的技艺也十分了得,虽然不像庖丁解牛那般游刃有余,基本结构还是摸得清楚的。
大哥打虎归来,累了半天,易联就让他袖手旁观,自己拿着二哥特制的薄薄的刀片,挑筋断骨、条分缕析,差不多花了三四个小时才把老虎的各个部件分解开来,并进行了分类整理,该腌,腌;该晾,晾;最后把皮子也熟了。
中年男子确实有些累了,盘膝坐在干松毛上看着易联动作。看了一会儿,他露出满意的笑容,闭上眼睛,运气调息,再也不管这位小兄弟了。
等易联快要收拾好了,他才睁开了眼睛,一边看易联剔骨断筋,一边幽幽地说到:“兄弟,好花不常开,好筵不常在。”
此话一出,易联手中的刀偏了一点,左手拇指被锋利的刀刃划开一条口子,殷红的血水流到地上,在坚硬的石板上滴答有声。易联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白森森的虎骨,呆呆发愣。他脑袋发懵,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就连手上留着的鲜血也浑然不觉。
中年男子的眼眶有些潮湿,他从贴身的口袋里摸出金创药,站起来走到易联身边,一只大手重重地拍在他的肩上。易联手中的刀掉落地上,发出铿然的声响。洞外守护的大黄虎窜进来,在洞里绕了一圈,在两人跟前站定,呆呆发愣,它实在看不明白这里发生了什么。
易联恢复了神态,轻笑一声,俯身拾起地上的刀片,想要继续作业。中年男子拉过易联的手看了一眼,伤势不重,但还是给他上了药,进行了简单的包扎,然后又回去坐下。大黄跟着过来,卧在他的身边,两只前脚向前平伸,嘴就搭在腿上,眼睛看着洞外。
易联继续割肉,大哥继续说道:“两只老虎都被我收入囊中,这次出来的目的已经达到,还意外的结识了你们两位好兄弟,我感到十分高兴。你的武功套路已经没有问题,以后勤加练习就好了。这把剑是师傅留给我的,现在转赠于你,就当是个念想。”说着把那把寒气逼人的宝剑放在身侧。
易联继续割肉,大哥继续说到:“今天晚上我就要离开,虎骨、虎鞭、虎皮我都要带走。如果有缘,我们还会相见!”
话说到这个地方,易联刚好把皮子熟好了,他只说了一句话:“大哥,你再带我走一遍剑法,如何?”说完,一脸恳切地看着大哥。
中年男子重新拿起宝剑,一句话不说,往外就走。易联出来时,顺手把熟好的皮子带上,跟先前的那张晾在一起,然后跟着大哥来到练功场,认认真真、一招一式地把剑法走完。天已经被夜幕所笼罩,中年男子拿出一根封闭的竹管,点燃露在外面的引线,一股黄烟笔直地升了上去,把墨染的天幕撕开了一条口子。
他们很快就回到洞口站立,很快有一个小伙子飞奔而来,在中年男子面前单膝跪下。中年男子附耳吩咐几句,小伙子站起身,快速收拾了虎骨、虎鞭、虎皮,装进两个布包。
中年男子一把将易联拉进怀里,一个熊抱抱紧了,又在他的背上拍了几下,最后把易联推开,背起一个包裹,跟小伙子一同消失在了夜幕中。
易联向着他们消失的方向,一跪不起,那把宝剑就横在他的膝盖前,眼泪在脸上无声地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