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龙山上一个巨大的山洞里,易联看着椅子上坐着的四十来岁的中年人,看着白净面皮中透着的英气,还有左边腮帮上铜钱大小的胎记以及胎记上依稀可辨的绒毛,三年前打猎的遭遇一幕幕地像放电影一样的在头脑里快速闪过。
“是他,就是他!他是我的大哥。”易联心里激动不已。
他跨前一步:“大……”
“站住!”“哥”字没出口,一声断喝让他的思绪回到了匪窝。
随着这声断喝,椅子上的男人“霍”地站起来,旁边椅子上坐着的那位三十出头的漂亮女子也站起来。他们身后的椅子上,两张雪白的虎皮把整个椅子都蒙住了,那一身的雪白,不带一丝杂色。女子一身火红,腰身曼妙,性感迷人,把雪白的虎皮坐椅也映上一抹似有似无的血红。
是他,他就是大哥,这绝对不会错,易联对自己的判断有着十足的把握。可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眼前的大哥还是当年的大哥吗?他不敢肯定。
他把眼睛看向两侧,一溜的条桌摆开来,与正面的条桌相比,长宽都只有正面的条桌的一半,看起来不是那么气派,但却胜在数量上。左右两边各摆着十张,每张条桌后面都站着两个人,各人身后一把椅子,却不是根雕,而是那种四平八稳、方方正正的太师椅。
左首太师椅前站着的正是刘能,腰间别着的两把驳壳枪在灯光照耀下闪着金属的光泽。刚才那一声断喝就是他喊出的。
在他对面站着的人装束跟他一般无二,只是那人一脸清瞿,尖嘴猴腮,颧骨高耸,眼窝深陷,只有一双眼睛滴溜溜在打转,展示着他的精明。
除两人之外的所有人,形体悬殊,各有千秋,唯一相同的是他们腰间都只有一把驳壳枪。二娃就在朱老师左前方的位置,默然挺立,似乎还有一点骄傲的神情。
按理说,这些人都是土匪。但是,易联从他们身上看不到匪气。他们着装整洁、精神抖擞、目光坚定。如果给他们换上标准制服,这就是一支纪律严明、能打硬仗的正规军,那份精、气、神比他在城里见到的****还要胜过三分。
看到这样的阵势,他有想到了大哥说过的话:“要想建立一番不世伟业,那还得像袁世凯在小站练兵一样,建立自己的军队。”没错,这些人不是土匪,是军队。
他再次把眼光看向大哥,白净的面皮、脸上的胎记、胎记上的绒毛,这是大哥的标记,但是,这跟土匪头子谢三刀有什么联系?他们是同一个人吗?
易联的思绪还在飘飞,却见红衣女子把两把驳壳枪成“人”字形摆在了谢三刀面前的条桌上,乌黑的枪口就是“人”字的重合点。
谢三刀重新坐回他的虎皮交椅,嘴里点燃一根烟卷,幽幽地吐出一串烟圈。突然,他的右腿猛地抬起,脚尖底部的平面贴在那个“人”字的重合点上,向下一压,两把枪滴溜溜旋转着斜斜地沿着四十五度角飞到了半空。
半空之中,形态各异的钟乳石在灯光照耀下仪态万千。其中两个钟乳石就像两只超大号的浑圆的*****上拴着一根儿臂粗的绳子。
绳子自然下垂,在一米左右分为三股,三根绳头分别拴在一口铁锅的三个耳朵上,铁锅是平底的,里面烈焰升腾。也不知道那绳子是什么材料制成的,在烈焰中安然无恙。
两把枪的力道掌握得恰到好处,刚好到达铁锅边缘就因力量衰竭而自然跌落,在空中不住地翻着跟斗。
好你个谢三刀,觑准时机,“嗖”地腾空跃起,在右边那把手枪要落未落的瞬间把它抓在了手中。“砰”的一声枪响,朱老师头上那口烈焰升腾的铁锅上栓着的绳子被枪击中,铁锅没有了牵挂,急速往下掉落,眼看就要砸在朱老师头上。
“好!好!好!”洞中人群一片叫好,一阵掌声。
易联来不及思考,同样沿着四十五度角飞到了半空,轻轻巧巧地把拴住铁锅的绳子抄在了手中。
易联的身子还在空中,谢三刀已经双脚点地,位置恰好在条桌的右侧,眼见左边掉落的手枪快要落地。他一个侧身翻转,头下脚上,从条桌上翻着筋斗落到了另一侧,硬是在手枪触及地面的瞬间将它抓在了手中。几乎同时,又是“砰”的一声枪响。易联刚才站的地方,头上也有一口烈焰升腾的铁锅,铁锅上栓着的绳子再次被击中,铁锅急速往下掉落。
眼见铁锅就要落地,而易联也恰好落地。他身体自然下蹲,把刚才接住的铁锅轻放地上,就势一个前滚翻,又一个前滚翻,不偏不倚,铁锅落在了他的两膝之间,手一扬,准确无误地把拴着铁锅的绳子抄在了手中,铁锅的底部几乎贴上了地面。易联手上一松,铁锅无声地平稳地顿在了地上。
除了两人精准的算计和干净利落的动作,山洞里静得出奇。这是一场视觉的盛宴,除了表演者,每个人都被惊得目瞪口呆,连鼓掌和叫好都忘记了。
“好!好兄弟!”这是谢三刀的叫好,同时响起极有节奏的掌声,手枪已经别到了他的腰上。
“好!好!好!”洞中人群跟着叫好、鼓掌。
谢三刀边鼓掌边向易联走来,易联迎了上去,两人沿着对角线相向而行,在条桌中间的空处来了一个熊抱,双手在对方的背上不停地拍打着。
朱老师呆呆地看着,大脑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他自以为对易联知根知底,他就是一个朴实沉稳、追求进步的好青年,没想到还是一个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这个人一定会一飞冲天,这是朱老师此时的观念,真是士别三日啊!
谢三刀拥抱了易联一会,拉着他的手走到朱老师面前:“朱老师,你给我带来了一个好兄弟、两把好家伙。为了让弟兄们多长长见识,你也露一手?你是来求我的,可别说不哦!”说着从腰上取下两把手枪——正是在山下交给刘能的两把驳壳枪——向朱老师递了过来。
朱老师明白谢三刀的意思,他看看地上的两个火盆,里面的白蜡只浅下寸许。他想不通刚才易联动作幅度那么大,里面熔化了的蜡却没有洒出半点,他是怎么做到的。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说什么他都不会相信的。
朱老师看看火盆又看看易联,再看看对面挂着的两个烈焰升腾的火盆,还是把枪接了过来。
这次轮到易联吃惊了,虽然在山下看到刘能从他的腰间摸出了这两把手枪,但是,朱老师那文质彬彬的形象已经在他的心里定格,任他想破脑袋也想象不出,朱老师拿着手枪能干什么?
朱老师再次看了易联一眼,左手一台,“砰”的一声枪响,右手一台,又是“砰”的一声枪响,显得非常随意,两个火盆应声而落。
易联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在朱老师抬手之际,已经在脚底蓄足了气势,不等枪响就要窜过去接住火盆。然而,就在他要动未动的时候,谢三刀把他摁住了。他不明白大哥的用意,又加上了三分的力道,还是被止住了。
他侧过头去,惊诧莫名地张大了嘴巴,只见一团巨大的火苗在半空中上下翻飞,重复着他刚才的动作。动作虽然复杂,却只是眨眼之间的事情。那团巨大的火苗很快就凝结成一个苗条的身形,性格火辣,正是刚才站在大哥身旁的女子,如果猜得不错,应该就是嫂子了。
易联不禁又回到了三年前,大哥因为打白虎而与自己在一起的日日夜夜,想到了大哥一把利剑直指苍穹的形象,想到了一招一式教自己练武的场景,想到了在山洞里咀嚼烤肉的情形,最后想到了他跟一个小伙子背着虎骨消失在夜幕中的果决,他的腿一软,又要跪下。
谢三刀感觉到了异样,看了易联一眼,发现他的脸上苍白无力,一只大手紧紧抓住他的一只手臂,连拖带拽地牵着他向里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