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联的头被蒙住了,什么也看不见,高一步低一步地走了半个小时左右,又走了一段平路,终于止住了步子。凭着之前的印象和十几年打猎的经验,他能判断出是走了一段山路又进了一个山洞。山洞是缓缓下行的,现在应该在一个相对宽敞的空间里。眼前似乎还透着一点模糊的光亮,他推想这里应该就是见到大当家谢三刀的地方了。
想到谢三刀,他想到了关于小龙山“义匪”的一些传言。
听说这是一个组织非常严密的团伙。谢三刀自称是洪门弟子,他的名号就是来自于洪门的入门规矩“三刀六洞”,凡加入本门都要经受“三刀六洞”的考验。
对于洪门的了解,还是来源于家族中的那位叔祖父。1921年,唐继尧与顾品珍展开混战,争夺西南省的统治地位。
顾品珍和在昭通的旅长金汉鼎、纵队长杨蓁等人认为:唐继尧穷兵黩武,“广搜民财,大兴土木,穷奢极欲,浪费无度”,“私树党羽,不得人心”;YN盗匪充斥,农工辍业,米珠薪桂,十室九空”,遂决定倒唐。倒唐军以杨蓁率第二纵队在前,顾品珍率部在后,陆续逼向昆明方向。
当时昆明城防空虚,唐继尧手足无措,召开紧急军事会议,于2月8日通电辞职,易我春跟随唐继尧亡命香港。
孙文正在广州组织北伐,派人与唐继尧联络,唐继尧派易我春到广州经过叶楚沧会见了孙文,面交唐继尧致予孙文的书信,就合作北伐事宜展开磋商。
孙文对易我春的才华大加赞赏,临别是送了他一份手稿《孙文学说》。易我春对孙文仰慕之至,也就把这部手稿视为至宝,并辗转把它送回了老家,作为永久的珍藏。
易联就是在大哥家里看到这部手稿的。虽然因为知识有限,对里面的内容不甚了了,却记住了其中的一段话:“洪门者,创设于明朝遗老,起于康熙时代。盖康熙以前,明朝之忠烈士,多欲力图恢复,誓不臣清,舍生赴义,屡起屡蹶,兴虏拼命,然卒不能救明朝之亡。迨至康熙之世,清朝已盛,面明朝之忠烈,变残废殆尽。二三遗老,见大势已去,无可挽回,乃欲以民族主义之根苗,流传后代,故以反清复明的宗旨,结成团体,以待后有起者可藉为资助也。此殆洪门创设之本意。然其事必当极其秘密,乃可防政府之察觉也。夫政府之爪牙为官吏,而官吏之耳目为士绅,故凡所谓士大夫之类,皆所当忌而须严为杜绝者,然后其根株乃能保存,而潜滋暗长于异族****政府之下。以此条件而立会,将以何道而后可?必也以能全群众心理之事迹,而传民族国家之思想。故洪门之拜会,则以演戏为之,盖此最易动群众之观听也。其传布思想,以不平之心,复仇之事以表之,此最易使士大夫闻而生厌远而避之者也。其固结团体,则以博爱施之,使彼此手足相顾,患难相扶,此最合乎江湖旅客无家游子之需要也。而终乃传以民族主义,以期达其反清复明之目的焉。”
易联之所以记住这段话,那也是因为一段传言。据说,西南易氏祖籍陕稀,望出扶风。族谱有载:易氏先祖成杰公,原籍陕稀绥德府MZ县国朝定鼎之初,辍笔从戎,追随吴三桂,奉敕平南,转战入滇,历汗马,冒矢石,屡树奇功,驻镇武定,特检武定中衡,寻晋秩曲寻镇标元戎,敕封昭勇将军。
后来,吴三桂“冲冠一怒为红颜”,为了一个陈圆圆,引狼入室,清兵入主中原后,封其为“西南王”。成杰公见吴逆有觊觎之心,恚然曰:“吾以赤心报国,岂苟禄以玷吾行。”遂挂冠而占籍宣威。
易我春是成杰公的第七代孙,易联的父亲易理是第八代孙。易理被易我春带到昆明,就在自己创办的私塾里教书,就是为了整理族谱才接受了叔父的嘱托,回到家乡,一边以教书为业,一边整理族谱。大家都尊称他叫“易大老师”。
易氏先祖的这份铮铮傲骨,跟洪门的宗旨极其相似,又是自己的父亲亲自整理出来的文稿,所以易联记住了,也正因为如此,他对小龙山的这股“义匪”有着三分的好感。尽管如此,他还是不愿落草为寇,所以跟他们始终没有交集。
他还听说,1925年10月10日,五洲洪门第四次恳亲大会在美国旧金山召开,决定以洪门致公堂为基础,组织华侨政党,定名为中国致公党;通过《中国致公党党纲》;选举陈炯明、唐继尧为党的正副总理。这是中国致公党的第一次代表大会。
他所知道的洪门大体都来自于与家族的渊源,显得非常零碎。因为这次上小龙山,而小龙山的大当家又自称是洪门弟子,所以他才在来时的路上,向朱老师详细询问了洪门的相关情况。
朱老师在易联的心中真的是一个谜,更是一尊神,好像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他不知道的东西一样。他给他讲了关于洪门的许多他不知道的秘密。
洪门的始祖叫洪英,下有五先贤、五宗、五祖等博学之士;分总堂、内八堂、外八堂等机构;有红旗、蓝旗、白旗、铜章、铁印诸职守。
他们有一本叫做“海底金不换”的秘密会册,记录着该组织的历史、现任组织名单、组成结构、入会形式、誓词、刑法等内容。
加入洪门必须要有人引荐,还要经过一道繁琐的程序。
第一个仪式是开坛:先摆上香案,再由白纸扇高叫:“恭请坛主。”然后坛主点燃三把半香,供奉在案桌上,转身坐下。在场的人纷跪下,各就各位,各司职守。
第二个仪式是传新人:白纸扇大叫:“传新人!”,把守门口的“天佑洪”人物,按照惯例,像查户口一样对新人进行盘问。新人各方面都符合条件之后,由“执事红棍”给新人派发一枝青香。
第三个仪式是三十六誓:新人在堂主面前跪下,将青香高举过头。“执事红棍”提出大刀,以刀背轻拍新人,并大声传谕洪门三十六誓七十二例,新人跟着一条一条地大声念叨,算是起誓。
第四个仪式是斩凤凰:“执事红棍”一手提只大公鸡,另一只手执大刀,背诵凤凰诗,背完之后手起刀落,将鸡头斩下,鸡血注入早已备下的碗中,碗里装着半碗白酒。现场有几个人就备几碗酒。
第五个仪式是三刀六洞:新人背靠十字架,“执事红棍”将他的手脚捆在木架上,取出三把锋利的匕首从新人的小臂和右侧大腿上对穿对过,然后再解去捆绑的绳索。新人带着匕首,淋漓的鲜血从匕首尖上滴入碗里,跟鸡血混杂在酒中。
第六个仪式是歃血为盟:在场的人每人端起一碗混杂着人血、鸡血的酒,仰脖子喝个精光,并向所有的人亮出碗底,然后往身后一摔,将碗摔个粉碎。
从今往后,你的父母就是我的父母,你的兄弟姊妹就是我的兄弟姊妹,你的妻就是我的嫂,你的子就是我的侄。如果有父母兄弟百年归寿,无钱埋葬,一遇白绫飞到,以求相助者,当即转知,有钱出钱,无钱出力,如有违背,五雷轰顶、天诛地灭;洪家兄弟,虽不相识,遇有挂外牌号,说起投机,而不相认,死在万刀之下……山盟海誓的声音有如山呼海啸一般,从香堂里奔涌而去,响彻穹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