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翠华还以为易军在卖关子,把他的话接了过来:“我们的先人好奇心强,还弄了几根阴竹上来。那阴竹长年生长在不见天日的洞底,根本见不得光,一见到光线就爆裂开来,变成了粉末。”
眼见翠华的思路调整过来,易军的心情大好,夸赞了一句:“你的记性真好,我才跟你讲过一遍,没想到你居然记得这么准。你知道我们的先人为什么要进去吗?”
翠华不假思索地说:“好奇啊!他想探秘。”
易军摇摇头:“我们的先人叫易迅,他就是普普通通的农村人,哪有那份闲心啊。”
“那是……”
易军说:“从今往后你就是我们家的人了,我给你讲讲我们先人的故事。就是因为他发现了这个山洞,他成了我们家族的骄傲,受到了所有人的尊重。”
袁翠华严肃地点了一下头,易军讲了起来:
故事发生在几百年以前。先祖就是一个放羊的,却非常敬业。每天出去放羊,他都要清点羊数,晚上把羊群聚拢,还要清点一遍,从不马虎了事,也从来没有出过差错。
有一天,他发现少了一只母羊。这下把他急坏了,那可是地主老爷的羊,要是弄丢了,一年到头都白干了,一家老小就完了。
他马上把羊群赶回家,跟家人交代几句就满山遍野地找羊去了。他的经验非常丰富,循着足迹找到了我们现在的山洞。从前洞一直进入后洞。据说,这个山洞就是他发现的。
当他来到后洞,感觉有一股阴风从下面吹来,他就判定,这个山洞的下面一定跟外面是相通的,否则不可能有风吹来。他侧耳倾听,还能隐隐约约听到下面有水流的声音,这更加坚定了他的判断。凭经验,这个洞绝对是深不可测,没有辅助工具,别想下去,如果贸然进入,那只能是送死。但是,当他想到地主凶残的本性,想到一家人将会面临的生死,他还是决定冒险一试。
想到此处,他马上窜出山洞,找了许多干了的火草,这是他唯一能做的。他把火草用油布包好,又摸出火镰(铁质的打火的用具)看了看,小心翼翼地装好。
折回后洞,他摸出火石(就是一块薄薄的石片,它的硬度很高,耐磨性强)放在左手的四根手指上,然后把一小撮火草放在火石上,用大拇指摁住,右手的四根手指分两组扣住火镰的两个小孔,大拇指摁住厚厚的边沿,将火镰朝放了火草的火石的边沿用力向下撞击。
一下、两下,点点火星在他的手中跳动。三四下之后,干得发脆的火草冒起一缕蓝烟。他马上把嘴凑上去,吹了几口气,火草在燃烧了起来,火光把他的脸照得通红。为了节约,他不能让火草继续燃烧,猛吹一口,火焰没有了,只剩下一点暗红,发出微弱的红光。就是凭着这一点微弱的红光,他硬是把这个幽暗的后洞翻了个遍。
当他历尽艰险,从洞里爬出来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三天三夜。他的妻子桂花和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头守在洞口。夫妻见面,悲喜交加,抱头痛哭。
陪在旁边的老头不合时宜的闻到:“羊找到了吗?”
桂花先祖没好气地回了一句:“找到了!你没看见他空着两只手上来吗?真是没长眼睛。”
老头也没跟她计较,回应了一句:“人回来就好。”然后就闭上了嘴巴。这个桂花可是有名的刀子嘴,他不想自找没趣。
先祖自然看得明白,为了缓和气氛,他从身边拿起从阴河边上取回来的竹子,略显夸张地说:“你们看,这是我从下面拿来的阴竹。这可是传说,却被我拿到了,给你们长长见识。”
老头接过他手中的竹子往外面跑,边跑边说:“这倒真是稀奇,我拿去分大伙看看,让大家都长点见识。”
先祖不解的闻到:“他们是谁啊?”
桂花先祖抹着眼泪说:“你走了很久都没有回来,我们急死了,还怕你滚岩(从悬崖上摔下去死了)了呢,我把三亲六戚都找来了,这几天到处找你,山都要被翻遍了。我跟老吴无意中发现了这个山洞,就一直等在这里,没想到你真的回来了。你咋不永远在下面呆着呢?你还回来做什么?”
先祖受到一顿抢白,不但不生气,反倒安慰着妻子,还给他讲了一路遇到的稀奇事。
他说:这个洞很深,里面乌漆麻黑的,什么都看不到。我用火草将就着,花了很长时间才到了底下。那里有光,虽然很暗,却能看清一条阴河,河水很清,河里有鱼,河边一大片平地,长满了竹子。竹林里还有新鲜的羊屎和一滩血。我们的母羊快要生了,不对,应该已经生了,不知道产下几个崽,从留下的脚印来看,应该是三只。
我从河里抓些鱼吃了,你还别说,那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鱼。那鱼也不知道是不是鱼,反正跟我见过的鱼有些不同。头尖尖的,一只独眼,很大,几乎占了头部三分之一的位置。身子扁扁的,纯白的颜色就像白菜杆。没有鳞片,也没有鱼鳍,拖着一条青得泛黑的尾巴,在清澈见底的河水中很是显眼。
那鱼胆子很大,不怕人,见了你不但不跑,还向你游过来,一抓一个准。一条鱼半斤左右,肉很嫩很香,不用放盐,还有一点回甜,我一口气吃了四条。
然后顺着河边的脚印一直往前走,那是河流的方向,前面肯定有出口。也不知走了多远,河流转了一个弯,从一个洞里漏了下去。听水流的声音很大,洞口又很小,人肯定下不去,我只好回来了。
桂花祖听得很认真,很入迷,完全忘记了眼前的处境,好像在听一个跟自己毫无关系的故事一样。她的嘴角还流行了一长串的口水,似乎尝到了鱼儿香香甜甜的味道。
就在这时,外面的老吴打呼小叫地喊起来:“来人啊……我见到鬼啦!快来人啊,这里有鬼!”
听到老吴的叫喊,两人急忙向外面跑,一直到了洞外才看到老吴。他的声音有些嘶哑,还在向着山外大喊,嘶哑的声音在群山回荡。
桂花祖一巴掌打在他的头上:“你鬼叫啊!大白天哪来的鬼?”
这老吴最怕桂花祖,她一出手,马上就安静下来,蹲在地上一句话也不说。近处找羊的人却围了过来,人越集越多。到了的人首先向我们的两位祖人问好,大家都对先祖平安归来表示庆幸,然后才问老吴怎么回事。老吴却一句话也不说。
桂花祖用裹着小脚的尖尖鞋在他的屁股上狠狠踹了一脚,老吴才说:“阴竹不见了。”
“什么阴竹?”人群里有人提出了询问,却没有人做出回应。大家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都觉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先祖也急了起来,这竹子既是他去到阴河的见证,更是他炫耀的资本,怎么就不见了呢?他揪住老吴的领子,把他提了起来,怒气冲冲地吼到:“你倒是说清楚啊,刚刚拿到你的手中,你又没去哪里,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老吴身形瘦小,已经被提到了空中,他两只脚蹬了几下,嘟哝着说:“易兄弟,你把我放下来再说行吗?”
先祖的手一松,老吴跌坐在地上,低眉顺眼的说:“我也不知道。我拿着阴竹走到洞外,本来是想让大家都见识见识的。我才想喊,就感觉手里的竹子很撑手,还发出哔哔啵啵的爆响。低头一看,竹子已经裂开了,然后一片一片、一节一节的断开,掉在地上就变成水了。我以为是见到鬼了。”说完,深深地埋下头,就像一个做了错事准备接受喝骂的孩子。
先祖听得目瞪口呆,他也没想到事情会这样。找羊的人好像明白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不明白。
还是桂花祖反应快,她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跟大伙讲了一遍,也就是把刚才听到的故事重新复述了一遍。她讲得唾液横飞,大家听得如痴如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