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为民到云南韬光养晦去了,芬芳继续过着自己的日子,她拒绝了所有的援助之手,决意靠着自己的力量浮出水面。她这样的一意孤行,只想证明,在生活的道路上,不走捷径也能行。这并不是她有多么坚强,是因为她还不知道生活的道路,究竟有多坎坷,她高估了自己……
路两旁的银杏树上,叶子已经变成了明黄色。一阵风过,黄叶纷纷落下,狂风卷着树叶在空中乱舞,路边的行道树都被吹弯了腰。芬芳抱着童童从房东丁阿姨那儿出来,半路上一声巨雷把芬芳吓得一个激灵,她赶紧去护童童,却发现童童气定神闲什么反应都没有,芬芳心里咯噔了一下,心中升起一种异样的感觉。回到房间,芬芳试着从各个角度拍巴掌,但任凭她东拍西打,童童都毫无反应,芬芳的额头冒出一层冷汗。
芬芳带着童童去了医院,经过一系列听力检查,童童被确诊为先天性耳聋,芬芳拿着诊断报告,身体瘫软无力地往下滑去。芬芳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抱着童童回到外婆家的,她一到家就一头栽在床上再也爬不起来了。深秋的太阳把惨白的光束,从北风呼号的窗外投进了屋里。被窗楞分割成几块的光影中,漂悬着点点针芒般莹亮的浮尘,它们是这世间最卑贱的微尘,柔弱无力地交汇在一起,只在这一霎而过的光明中闪现身形。生活能让人感受到的所有的痛,全部又堆到了芬芳的面前,希望、失望,欢喜、痛苦,一次次重建又一次次推倒重来。芬芳想,我又不是那个盗火者,上苍为什么要我来体味他的悲凉呢?
家里的电话响了起来,电话是林越打来的,他正在青年歌手大赛的现场,想在上台前和芬芳分享他的喜悦,可芬芳不回他一遍遍的call,实在没办法了,才想起打外婆家的电话,没想到芬芳还真的在。
林越的声音中透着兴奋:“喂?喂?胖儿,你在听吗?哥们儿参加青年歌手选拔赛,已经通过第一轮了,今天进行第二轮,哎,说不定电视上会播的,你这两天一定要注意看看啊,一定把电视锁定在文艺频道啊。”
芬芳“嗯”了一声,林越听出了异样。“你怎么啦,胖儿?”芬芳尽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说了声我没事。但声音还是抽了一下,林越急了:“胖儿,你有事,你到底怎么啦你?你说话呀。”
林越的关心一下子碰触到了她伤,芬芳的泪汹涌而下,她慌乱地挂了电话,转身扑到床上,浑身颤抖地哭了起来。电话又响了起来,芬芳只是哭着,任凭它一遍遍地空响着。雷雷忍不住走过去接起电话,他对林越说,姐姐不肯接电话,她在哭,姐姐的孩子查出来是个聋子。
林越挂上电话拎起自己的双肩背包冲出了电视台的大门,小田开着车在去机场的马路上追上了他。“林越,你站住,这节骨眼儿上你可不能走啊,一走就失去机会了!林越,你脑子可要清醒啊,一辈子可能就这一次出名的机会啦。”林越说:“我哥们儿这会儿可正在水深火热中呢,我不能光顾着自己出名,不管她的死活呀。姐姐,你知道吗?这世界上有很多事情都比出名要来得重要啊。”林越说着头也不回地冲进民航售票处大厅,任凭小田对着他的背影狂骂白痴。
林越赶到时,芬芳正怀抱着熟睡的童童坐在床上发傻,她的眼里没有泪水,只有绝望。林越走上去帮芬芳捋了捋额前耷拉下来的头发,芬芳缓缓地抬起头来,像是还在梦中一样:“林越?你怎么来啦?”林越疼惜地说:“胖子的天塌了,作为结拜兄弟,我不得回来帮你一起顶着啊。”
林越在芬芳旁边坐了下来,他轻轻地搂住了她的肩膀。许久,芬芳才开口说话:“林越,为什么总是我?我笨、我傻、但我不是坏人,为什么最倒霉的总是我?”林越说:“因为你重要,所以老天才不肯放过你。你看,我们演戏的时候,往往把所有的痛苦都给了主角,而那些嘻嘻哈哈的谑角都是最不重要的配角,本来,我一直以为就你的才能,只够去演个谑角的,想不到老天爷还这么看得起你,你就勇敢地担当这个主角的角色吧,我想争取演主角都还争取不到呢,在痛苦的生活中去寻找快乐,这才是生命的真正趣味啊……”
芬芳被激怒了:“狗屁的趣味,狗屁的主角,我才不要演这个主角呢,谁爱演谁去演啊,我只想平平静静地生活,可老天为什么总不放过我?小时候,只有娘疼我,可老天偏偏带走了我的娘,后来,林老师对我好,他又夺走了林老师,再后来我千辛万苦得到了自己最喜欢的工作和最喜欢的人,可转眼又什么都没有了,即便是这样,我还咬着牙跟自己说一定要笑着活下去,可是,他又夺去了我孩子的健康,老天爷,你也太狠了吧?你拿走了我未来所有的希望,你到底要我怎么样啊?”
林越紧紧地抱住了她:“胖儿!你哭吧!把你心里的委屈,统统都倒出来吧!有我林越在,这天就塌不下来!但是,你要答应我,说够了,哭够了,咱这日子还得好好过下去,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