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皮卡驶近了芬芳的租屋,雪亮的灯光直射在院墙上,芬芳醒了过来,她眯着眼,举起手挡着灯光。车上的外婆和江建从车上下来,快步奔到了芬芳面前,他们没想到芬芳大半夜的竟然会呆在外面,以为出什么事了,外婆手忙脚乱地抱过童童,江建军把芬芳扶了起来。
弄清原委后,外婆抱着童童往车上走,童童这会儿倒是安静了,不哭了。芬芳在后面拉着她的衣服,“外婆,我没事的,你别这么紧张嘛,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还好好的呢?好好的,你三更半夜抱着孩子坐外面啊?你愿意作践自己我不管,可你不能让我的童童跟你一起受罪啊,你什么都别再说了,上车,马上跟我回家去。你上不上车啊?你不上车,我带着童童走了啊。”
芬芳一把拽住了外婆的胳膊,晃来晃去地撒着娇:“哎呀,外婆,你心疼我、心疼童童这我非常清楚。可我搬出来住真的不是一时赌气啊,我是很仔细地考虑过的啊,你下来,你先下车来,听我慢慢跟你说清楚嘛。”
外婆不为所动:“你少啰嗦,有什么话就赶紧说。你要实在不想回去,我也不硬拽你,可童童必须得跟我回去。跟别人挤在这么个小屋子里,大半夜里还被人家轰出来,我还真猜不出来你是怎么想的呢。”“外婆,这真是让你碰巧了,童童今天特别闹,大概是知道你要来了吧?她跟你好像心连在一块儿呢,以前她从来不这样的,真的,外婆。这一切真的只是暂时的,外婆,你想想看,我是童童的亲妈呀,我怎么可能不心疼她呢?真的,我已经跟房东说好了,等对面那个房客一退房,我就把那间朝南的大间单独租下来,而且我已经把半年的房租都付给房东了,就等过些天搬家啦。”
外婆一脸的狐疑:“骗谁呢?你现在光出不进的,哪来的钱啊?”芬芳一笑:“哟,外婆,你真把我当傻子啦?我好歹也是做过大学老师的啊!我现在给一个有钱人家的孩子做私人家教,工资比学校里还高呢。我要是骗你,明天早上,一出门就让车给……”
外婆厉声打断了她:“芬芳!赶紧给我闭上你的臭嘴!我相信你了。”芬芳一吐舌头:“对不起啊外婆,嗳,外婆,我现在真的不能回去住啊,雷雷马上就要高考了,本来他的功课就不好,我再带着童童回去,他还能安心复习吗?你忘了我当年高考时的情况了?我那么拼命,全家人都不敢打扰我,我才刚刚过线啊,你说是不是啊舅舅?”
江建军干咳着似答非答地应承了一声,外婆想了想,终于不再坚持了:“那你上班去了,童童怎么办啊?你能带着她去吗?”“房东给带着啊,童童这孩子可招人喜欢呢他们一家都抢着要抱童童呢。放心吧,外婆,你的芬芳一时糊涂,可不会糊涂一辈子的,我要发起狠来你是知道的啊,就算是男的也敌不过我呀。外婆,我不但会带好童童,我还要让你享福呢,我答应过你的,这个我永远都不会忘记的。”
外婆眼圈一红上了车。江建军开着小皮卡,载着外婆沿着原路又回去了。夜空中,一轮朗月钻进了云层,很快又露出了脸。
芬芳并没有骗外婆,她真的在给一家有钱人家的孩子做家教。那对律师夫妇是老来得子,到了四十多岁才有了这么一个儿子,自然是宠爱过度,那十岁大的小孩儿简直就是个恶魔,谁都管不了他,他在见到芬芳的第一面时就夸下海口:“以前来的老师,不到半个月就自动走人,对付你嘛,大概只需一个星期。”
房间里很安静,墙上的挂钟在嘀嗒嘀嗒地走着。芬芳一脸的严肃在训话。
“同样一首诗,别的小朋友只用半个小时就能背下来了,你呢?半天了,记起了上句就忘了下句。你还好意思自称是多啦A梦呢,大雄要是有你这么个朋友,早就急死了。你瞪着大眼看我干什么啊?你是不是想告诉我,你现在已经变成笨蛋大雄啦?我告诉你,陈子恒,你别再做梦啦,你谁都不是,你就是陈子恒知道吗?专心一点,来,跟着我一起念。”
陈子恒敲了敲桌子,抬手指指时钟,站起身来,“你回头看看,已经三点整了,我该休息去咯。”芬芳头也不回,她抬腕看了看手表,才两点三刻。“少跟我玩这种低级的招数,还有一刻钟,跟我念。”“明明已经到了嘛,你自己回头看嘛。”芬芳一瞪眼:不用看!你调了时间也没用,以我的表为准。”陈子恒的眼瞪得更大:“以我的表为准!你是我们家出钱叫来的,我说了算,你说了不算。
芬芳狠狠地一拍桌子:“谁说你说了算啊?你爸妈出钱叫我来,不是让我来听你的,是来管你的,知道吗?你还说让我一个星期就走人的呢,一个星期早过了,我走了没有啊?是男人就要说话算话,有本事你就让我走人,我要是不走,你就得给我好好读书。哼哼,陈子恒,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我告诉你,再过一个月我也不会走的,我管定你了,坐下,快点把书拿起来。”
陈子恒无奈地坐了下来,一脸郁闷地拿起了书。这时,房门“笃笃”响了两声,陈子恒的妈妈端了两杯奶茶进来,送到了他们的面前。“荣老师,打扰了,我看已经到休息时间了,歇会儿吧。我让阿姨给你们做了两杯奶茶。”
陈子恒得意地爬起身来就往外跑,陈妈妈告诉芬芳今天家里来了贵客,她让芬芳把昨天教陈子恒的那首诗,再帮他巩固一下,一会儿让他出去表现表现。
这个重要的贵客是高文涛,他和陈子恒的爸爸陈家良是在一场官司中结为至交的。此时陈家良正陪着高文涛在客厅欣赏任伯年的立轴《风尘三侠图》。高文涛啧啧赞叹道:“有魄力啊,家良,任颐的作品这两年在香港屡创高价,你竟然出手收得他这么大尺幅人物立轴,一定是得到高人指点了吧?”陈家良嘿嘿一笑:“文涛,真是瞒不过你啊。早两年,我也就是小打小闹,弄两幅他的花鸟册页把玩把玩,这次是画院的王老极力鼓动我,我才狠下心来的啊。”
两人正说着,走廊对面的书房门突然发出“砰”的一声,芬芳从里面冲了出来,她扶着墙一边剧烈的咳嗽,一边大口地哈着气,一抬头,只见她的嘴角泛着一串肥皂泡,背后还拖着一根假尾巴。
陈家良赶紧奔了过去。“怎么啦?荣老师,发生什么事情了?”芬芳咳嗽着:“没、没事儿……哎呀,呛死我了……是陈子恒淘气,在我的奶茶中放了辣椒水和洗衣粉……没事儿的,陈先生,我去漱漱口就好了……”芬芳说完,直奔卫生间跑去。高文涛认出了芬芳,可芬芳只顾着往卫生间跑,并没有注意他。
芬芳涕泪横流地拼命冲洗着嘴巴,她抬头看到了镜子中自己的狼狈相,不由得怒火中烧。“妈的,老子把自己的孩子放在一边,跑来教你这个小混蛋,不是看在你爸妈给的工资高,老子也早就辞职不干了,这一笔笔的账我都给你记着呢。哼!收拾不了你,我就不叫荣芬芳!”芬芳洗漱完,一转身,才发现身后还挂着一条假尾巴,她摘下来,拿在手中看了看,“噗嗤”一声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