芬芳把荣老大送上了火车后就匆匆往家赶。外婆一听荣老大来过了,指着芬芳的鼻子大骂:“你呀你,真是书读得越多越没用了,你小时候的那股子狠劲哪儿去啦?你跟他废话什么呀?你应该一顿狠揍先把他打得满地找牙再说啊!还买车票送他回去,你是猪脑子啊?你善恶不分啊?他可是我们的仇人啊!真是要被你给气死了!”
芬芳说荣老大提到了好多妈妈过去的事,她想看妈妈过去的照片。外婆一边骂一边翻箱倒柜地把江建英的相册找了出来。芬芳急切地打开这本泛了黄的相册,她终于翻到了自己最想要的东西。是的,和她在那本杂志上看到的一模一样,尽管是张小小的黑白照,但一点都掩盖不住高文涛那时候的蓬勃朝气。照片的背面写着一行隽秀的柳体字——赠建英,文涛于1970年5月。
芬芳压制着心头的狂跳,抬头问道:“外婆,我妈妈真的和他好过吗?”外婆长长地叹了口气道:“唉!他们中学的时候就好上了,上山下乡两人还争取分到了一起,可这人的命啊都是上天早就安排好了的,这辈子没缘分就是没缘分。你妈可真是眼光短浅啊,为了贪图一时的安稳,跟高文涛分手了。事实证明,嫁给那个癞蛤蟆一样的东西怎么样呢?到死都没让她安稳过!可那个高文涛,要相貌有相貌,要学问有学问,听说现在发了财,生意做得好大好大呢。”
芬芳的心中已经掀起凶猛的巨浪,这一刻,高文涛这三个字在她眼里变得如此鲜活,跟那个面目可憎的荣老大比起来,高文涛的面孔更让她心存幻想,她极度渴望着高文涛就是那个创造她生命的人。如果高文涛是她的生父,她将从此告别困扰了她二十几年的卑贱的出身,如果他是,芬芳将感谢上苍,杀人犯女儿这几个字就永远不会再纠缠着她了,甚至她还可以和高朵平起平坐地竞争爱情……
芬芳来到昂扬大厦求见高文涛,前台拦住了她,芬芳说:“请你告诉他我是江建英的女儿。”果然,总裁办很快回复请芬芳进去。
芬芳走进总裁办的时候,高文涛的脑子乱了一下,这明明是他在楼下看到的纠缠林超的女孩儿,怎么又说是江建英的女儿?狐疑中他冲芬芳点了点头,回身嘱秘书不要让任何人来打扰。
高文涛坐下后干咳了一声:“说说吧,找我有事儿啊?”高文涛的态度那么拒人于千里,芬芳一下子没了底气。“我来就是想问问,你、你是我的……你是我妈妈的朋友,我想知道一些关于她的事儿,还有、还有关于我的身世……”
高文涛没有回答,他皱着眉头仔细地端详着芬芳,芬芳被他看得心里发毛,她点点头又摇摇头,仿佛自我解嘲似的,“其实,我也觉得我这样的想法很可笑,外婆已经把你和我妈妈所有的来龙去脉都跟我说过了,我再来问你好像是有些自讨没趣了。但是我想……”
“你想干什么呢?你是不相信你外婆还是不相信我呢?或者还有什么其他的想法啊?”高文涛口气变得咄咄逼人了。芬芳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前一段时间,荣火丁来找过我了,说起我的身世,他一口咬定说我就是你的女儿,我看他好像不是在随口说说的样子。”
高文涛腾地一下子站了起来,他显得十分生气:“荣老大,那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想必你比我更清楚吧?他做出任何龌龊的事情来都不奇怪啊,原谅我这样说他,不管他是不是你的父亲,我都不会隐瞒我的看法。荣小姐,我听秘书说你是申师大的老师,这个无赖的话你能相信吗?”
芬芳面露愧色:“我其实也不太相信他的。我只是想亲耳从您的口中听到真相。”高文涛盯着芬芳足足有十几秒钟,然后他斩钉截铁地说道:“谢谢你的信任,荣小姐,不过,我的回答可能要使你的期望落空了。你,肯定不是我高文涛的女儿。”
芬芳悬着的心一下子终于落了下来,不像是失望,也不像是伤心,而是一种漫无边际的虚空,她,荣芬芳,真的什么都不是。
高文涛见芬芳埋头呆坐在那里半天不吭声,有些紧张起来了,“好吧,荣小姐,我现在已经给你答案了,你的疑问该解除了吧?我不知道你现在到底是什么样的生活状况,可是,作为长辈,我有责任跟你说几句告诫的话,人生的路必须踏踏实实地去走啊,想通过捷径绕开困难达到目的地,到头来必定是一场空欢喜。荣小姐,你一定要引以为戒,千万别像你妈妈那样,为了躲避一时的艰难去走捷径,后来结果怎么样呢?也许你现在也碰到了什么绕不过去的问题,但最终还得要靠你自己去解决,我看得出来,你是一个有自尊的人。要是你没什么事情了,那咱们先聊到这儿好吗?”
芬芳满脸通红地起身告辞,走出大楼的时候,她听到脑子里有一个声音在对她说:“荣芬芳,你这是在自取其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