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超婚礼的日子眨眼就到了,草坪上,林超和高朵被贺喜的宾朋们围在当中合影。突然,林超看见了不远处站着芬芳,望着芬芳那冰冷幽怨的眼神,林超愣住了。摄影师叫他,他才转过头去机械地笑笑,再一转眼,芬芳已经消失在他的视线里了。林超的心骤然紧张起来,在婚礼前高文涛暗示他把该摆平都摆平了,林超在心里不是没做过各种打算,但以他对芬芳的了解和判断,那一顿棒打就应该代表着他们关系的彻底了结了,在他心里芬芳不是那种报复心特强的厉害女人,但他没想到芬芳今天还是来了。
大堂里,衣着光鲜的宾客们笑语盈盈,《花好月圆》的乐声中,芬芳神色迷茫地穿梭其间。突然,芬芳被林越从后面一把拉住了:“荣胖儿,你可真行啊!穿得这么邋遢来参加婚礼,你不怕让嫂子家的人笑话啊?你也稍微拾掇拾掇啊,像我这样,一点儿都不难啊。”林越摆出一个很有范儿的POSE来,他穿着一身不太合体的西装礼服,脖子里扎着个领结,长发束在脑后,一副不伦不类的样子。“怎么样?哥们儿这一身还可以吧?城隍庙租的,五十块钱一天。嗳,我跟我妈说这是茂名路绅奇洋服订做的,骗得她一愣一愣的,哈哈哈。”林越得意地大笑起来。芬芳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了正在和亲戚说话的张老师。
张老师显然是精心打扮过了,花白的头发梳得一丝不乱,整个人看上去十分端庄娴雅。芬芳的眼圈儿有点红了:“唉,我还从来没见张老师笑得这么开心过呢。”林越一拍大腿:“是啊,别说你了,我长这么大总共也就看见过三次,前两次全都给我哥了,一次是他考上大学,一次是他考上研究生。我呢,从来就没能让她满意过,这辈子估计她也不会对我这样笑了。对了,胖儿,礼金你帮我带来了没有啊?”远处有人一个劲儿地冲着林越招手,林越拿过芬芳递来的礼金就匆忙走了。“胖儿,我一会儿再去找你啊。”
幽静的花园回廊上,林超终于找到了芬芳,他硬挤出一丝笑容向芬芳伸出手来:“芬芳,没想到你能来,我挺高兴的,欢迎你。”芬芳冷冷地朝他一瞥:“林超,不要言不由衷了,你这新郎官在婚礼上到处找我,好像有点儿不合时宜吧?”林超讪讪地把手放了下来,芬芳讳莫如深的神情让他越来越不安。
“芬芳,那你今天就是来喝喜酒?没有别的意思吗?”“给你送行啊,听说你结完婚就要出国了,不知道什么能再见到你了,所以要送送你。”
林超不敢相信:“你真是这样想的吗?”芬芳摇了摇头:“本来不是这样想的,我糊里糊涂就来到了,也不知道自己想要干什么……可就在刚才看到你妈妈脸上幸福的笑容时,我的想法一下子明确了,我现在想要告诉你的是,林超,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但是我会放过你。我希望你能珍惜你现在梦寐以求的生活,为了张老师,为了九泉之下的林老师,不要再让你身边的亲人受到伤害了。林超,我放了你了,你安心地举行婚礼去吧。”芬芳说完就走了,林超百感交集,不觉中他已是热泪盈眶了。
这一场盛大的婚礼对于芬芳来说,宛若是一场隆重的告别典礼,她和她的林超再见了,和她十七年的情感再见了,和那一场令人羞愧的关于父亲的假想再见了,和过去的荣芬芳再见了。
例假过了好久还没来,芬芳在心里安慰自己可能是因为伤心劳累造成的,可又等了一个多月,还是没有等到,她害怕了。一个大学里的辅导员未婚先孕,这种事情的后果是不堪设想的。她匆匆进入寝室,顺手反锁上房门,拉紧窗帘后,从包里拿出一根试孕棒,神情紧张地看着盒子上的说明。最后,她鼓足了勇气,撕开了包装纸。
测下来的结果十分明显,怀孕了,可芬芳不敢去医院。她跳绳,爬楼梯,跑五千米,希望能侥幸逃脱厄运。她每天在惊恐中度日,但是,老天似乎并不肯放过她,又一个月过去了,她知道这事不能再这么拖下去了,便偷偷地去了医院。
芬芳没想到她在医院会被林越碰上。林越是来陪他妈妈看病的,张老师最近发现自己脖子上长了个肿块,她怀疑自己长了恶病,去医院做了检查但却不敢去取报告,竟然让林越从北京赶回来陪她去取,她说生怕自己吓昏过去后没人管她,林越觉得这事十分滑稽,一点不像他妈妈的做事风格,但没办法,林超飞美国前叮嘱过他,妈妈现在年纪上去了,一定要多顺着她,好吧,那就顺着吧。还好报告出来,是良性的,张老师瞬间就恢复了往日的神气,她一把推开林越,说既然没病,我就不用休息了,她从医院直接回学校上班了。林越站在医院大厅正在想该去找谁玩,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从眼前闪过,林越乐了,荣芬芳,真是冤家路窄啊!
芬芳鬼鬼祟祟地在化验室的窗口拣出了自己的报告,林越从她身后一把抢了过去,他摇头晃脑地读了起来:“荣芬芳,女,二十五岁,妊娠反应阳性,嗯?你怀孕了?”林越惊讶得嘴都合不上了,芬芳照着林越的胸膛就是一拳,她一把夺过化验单,转身就跑。芬芳一口气跑到了医院顶层的天台上,一屁股坐在地上,无助地抱着肩膀缩成了一团。林越追了上来,他的脸色已经变得非常难看,他盯着芬芳问道:“是不是被人欺负了?到底是被人骗了还是被谁欺负了?你告诉我他是谁?”
芬芳用双手捂住脸:“林越,你别问了行吗?”林越气急败坏地:“你都这个样子了,我能不问吗?说,是谁?说啊!”芬芳急了:“跟你说别问了!你要再问我就从这儿跳下去。”林越也火了,他一把抓住了芬芳:“你跳啊!跳啊!可跳之前你必须得先告诉我是谁干的,不能便宜了那个混蛋啊!这都什么年代了?你怕什么呀?告诉我,是不是那个千万富翁啊?我跟你说了有钱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偏不信,走,找他去。”
芬芳挣扎着哭道:“不是他,真的不是他,你放手啊!”林越死死地拽着她:“不是他?那你告诉我是谁,是谁啊?”“林越,你再问下去,我就真的没脸活下去了。”芬芳羞愤难忍,她一把推开林越,猛地一头撞在了墙上,额头上顿时就肿起了一个血包,芬芳歇斯底里地叫道:“林越,你要是再问一句,我就去死,我说到做到!”
芬芳浑身都在颤抖,她这副样子真把林越给吓着了,“不问了,不问了,芬芳,我保证再也不问你了,我保证不跟任何人说,行了吧?芬芳啊,冷静、冷静,这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关啊,再难的事儿,不是还有我在呢嘛,咱们什么都不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