芬芳一回到寝室,那帮女孩儿就围住她打听起林超来,当她们知道林超是林越的哥哥时,都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宋颜一边精心地护肤,一边感叹道:“真是不敢想象,他怎么会是林越的哥哥呢?简直就不是同一个世界里的人嘛,林越不修边幅、放浪不羁,整个一个不靠谱,而他呢,有风度、有学识,笑起来还有一种非常charming的感觉。哎,芬芳,你知不知道他有女朋友了没有啊?”芬芳说:“我不知道,没听说他有女朋友。”宋颜夸张地叫了起来:“哇,怎么可能呢?这么帅的一个才子居然会没有女朋友?真是太不可思议了!”谢晴凑到宋颜身边坏笑道:“哎,宋颜,我看他对你挺有好感的啊,盯着你看了半天,还夸你的名字好,说不定过一阵就来追你了。”宋颜笑着起哄:“呵呵,你也这样觉得吗?好吧,那我就坐等他来追我咯。”
芬芳突然就急了:“你们别胡说了,他不可能追女孩儿的,他最正派了。”她的话把大伙全给逗乐了。什么叫正派呀,这么老土。宋颜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没关系,没关系,他不会追女孩儿,那我就去追他呗。”谢晴说:“哟,宋颜,什么人啊,还要你追啊?你勾一勾手指头,抛一个媚眼,他还不连骨头都酥了才怪呢。”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说得正欢,芬芳红着脸起身冲出寝室,此时她的心里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焦急,失落,害怕,就像是看着心爱之物活生生地被抢,但却无可奈何。
周末芬芳回到家,看到舅妈和舅舅又在恶吵,舅舅因为付不出医药费已经提前出院了,外婆去乡下为他化缘去了。不争气的雷雷在这种时候竟然偷了家里的钱上游戏厅玩,引得冯阿菊失控地大打出手,江建军觉得冯阿菊是在借题发挥,指桑骂槐,他嚷着与其废不如去死了算了。
芬芳心里十分难受,实在待不下去了,她安慰了舅舅几句就匆匆走了。到了公交车站,却看见外婆正坐在长凳上发呆,芬芳觉得奇怪:“外婆,你回来啦?你不回家坐这儿干吗?”外婆看了芬芳一眼没说话。芬芳觉出了外婆的神色不对劲,就小心翼翼地问:“怎么啦?外婆,是不是没借到钱啊?”外婆的眼圈一红,但拼命掩饰着:“车来了,芬芳你赶紧上车吧。”
芬芳在外婆身边坐了下来,她心疼地拉过外婆的手放到自己的手心里,外婆终于忍不住了,眼泪开始吧哒吧哒地往下掉,外婆说:“钱没借到,反倒听了一耳朵闲话。以往这些亲戚跑来要这要那的,我没少接济过他们呀。你舅妈虽然唠唠叨叨,但也是眼开眼闭的,一样也没拦下来过啊。现在我回去怎么跟她交待啊,你舅舅他要是真的躺在床上起不来了,咱们这个家可就彻底完了。芬芳啊,外婆命苦啊,女儿女儿没了,儿子儿子废了。我还活个什么名堂啊?”
外婆像个孩子一样嘤嘤地哭出声来,芬芳从来没有见过外婆这般不堪,她的脑子彻底乱了。
林超在上课时发现芬芳又走神了,他觉得奇怪,芬芳明明跟他说已经不再打工了,可是精神状况为什么越来越差呢?一直到芬芳有一天因劳累过度在课堂上昏倒,才真相大白。原来她又偷偷地在一家医院中找到了一份护工的工作,护理的是危重病人,晚上不能睡觉,白天坚持上课,体力严重透支,终于坚持不住。
林超把她背到了医院,输了液睡了一觉后,芬芳便恢复了好多。当她得知是林超把她背到校医院的,心里一阵羞怯,她慢慢闭上眼睛,眼前闪现出了小时候林超背着她在铁轨上走的情形,她偷偷伸手抹去眼角上的一滴泪水。林超一开始还恨得牙根直痒痒,他在心里感叹,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他发誓以后不会再去管芬芳的事情。但芬芳一声“林超哥”一叫,他的心又化成了一摊水。
林超又苦口婆心教育起她来:“芬芳,你是个读过书的人,你怎么可以这么胡闹啊,几天不睡,就是铁人也撑不住啊!你不知道不睡觉是会出人命的吗?”芬芳轻轻地说:“对不起,林超哥,我这次又错了。”林超说:“不是你错了,是我错了,我把你想错了,我应该想到你一定会这么做的,否则就不是你荣芬芳了。”
芬芳不吭声了,她在琢磨林超这句话到底是在夸她还是在骂她。林超又问:“你跟我说句心里话,你从来都没恨过你舅妈吗?”芬芳老老实实回答说:“恨过,不仅恨过舅妈,甚至还恨过这个家,恨不得一辈子都不回那个家。”
林超不解道:“那既然这样,你现在为什么还会为了家里这样去拼命呢?”芬芳说:“我现在一点也不恨了呀。这两年不在家里住了,有些事儿才慢慢看明白,每人活在个世上都不容易,每个人都在跟自己的命运抗争着。有的人拼了出去,比如你、比如我,还有林越,等等等等。可是命运不是每个人都能拼得过的,比如我妈妈、我外婆、我舅妈她们。就说我舅妈吧,她当初可是九间头里的一枝花啊,青春转瞬即逝,一眨眼孩子都十几岁了,可日子还是过得这么磕磕绊绊的,她能不发脾气吗?她发脾气不是冲着具体事、具体人来的,她是在冲她的命运发脾气呢。我常常想她年轻时的梦想是什么呢?像我这个年龄的时候,她梦想的生活肯定不是现在这个样子吧。再看看我外婆,她现在满头白发,连发脾气的力气都快没有了,更不用说现在躺在床上的舅舅和天天挨骂的雷雷了。林超哥,你跟我说的话我一直牢牢记着,从来都没有漏掉半个字。可是、可是我一回家,看到家里人被命运摆布得一个个束手无措的样子,我的心里就难受得不得了。有的时候,我真的会感到妈妈在上面看着我,看着这个家,我觉得她一定挺心痛的,我就想,我一定要为这个家做点什么才能对得起妈妈。”
芬芳一口气说了那么多,林超都听呆了,他双手撑着下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芬芳。他根本没想到看似粗枝大叶芬芳,心底里居然藏了这么多的想法。以前林超琢磨过,芬芳这个人到底是天生就没有原则呢还是心地太善良了,现在他似乎有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