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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葫芦飞雷

清朝咸丰年间,太平天国运动风起云涌。住在哀牢山山下的彝族族长宏昆因为不满前清政府的残酷统治,率领着彝族族人爆发了哀牢山大起义。

哀牢山全长八百多公里,纵贯云南省西南部,卾嘉关就处在哀牢山的东段,这里出产铁,铅,铜等矿产,是滇西最有名的重镇,卾嘉关的清军总兵就是麻休,这个麻修脑袋顶长着一个大大的肉瘤,因为嗜杀成性,又被当地的彝族百姓称为独角虎。

独角虎麻休一听宏昆领人造反,这还了得,当下点齐了5千人马,旋风般,杀向了彝寨。

宏昆住的彝寨地处哀牢山深处。一条崎岖的山路两旁长满了茂密的竹林,清军在一路上只遇到了两小股彝军的抵抗,这两小股衣衫褴褛的彝军说也奇怪,他们的腰里都挂着两个圆圆的大葫芦,不仅看着滑稽,而且笨拙可笑!两军遭遇,彝军稍做抵抗,转身便逃,独角虎望着彝军狼狈的模样,不由得呵呵大笑。

独角虎手底下的有一名副将名叫牛胜,他生得皮包骨,最可笑的就是刀条脸上的鼻子歪到了一旁,这牛歪鼻子满肚子都是坏心眼子。他看着彝军在溃退中队型不乱,也是直皱眉头,难道这里面藏有什么可怕的阴谋吗?

独角虎听牛歪鼻子提醒,呵呵大笑道:“本总兵听说彝人善饮,不用想那一定是酒葫芦啊!”

山势越来越陡,牛歪鼻子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竹林越来越密。就听两旁的山上响了“咚咚”的铜鼓声,随着鼓响,从两旁的竹林里,飞出了无数的圆葫芦。圆圆的葫芦在地上“叽里咕噜”地翻滚着,葫芦的尾巴还“嗤嗤”地冒着一股股青烟。独角虎还没闹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就听“轰轰轰”的一阵巨响,那葫芦竟一个个爆炸了,滚滚的浓烟中,葫芦里装的碎石子被炸得跟蝗虫般漫天乱飞!

清兵们惨号怪叫,尸体乱飞。独角虎被一颗飞石崩落了两颗门牙,牛歪鼻子被炸瞎了一只眼睛,两个人顾不得疼痛“吱溜”一声,钻进了路旁的竹林,野猪似的乱窜了一个多时辰,终于逃出了哀牢山的山口。

这一战清军竟损失了两千多人。独角虎领着败军退回了卾嘉关。找关内的彝族人一问,才知道,那种能爆炸的火器叫葫芦飞雷。原本是彝族人捕杀鸟兽的狩猎工具啊。

独角虎嘴唇肿得老高,两颗门牙是没了,痛得他不住声地叫唤,这葫芦飞雷真是太厉害了。虽说卾嘉关也有几门重炮,但那炮身沉重,想要在崎岖的山路上搬运巨大的火器去打宏昆,显然是不可能的。

瞎了一只眼睛的牛歪鼻子被独角虎叫了进来,牛歪鼻子恶狠狠地说道:“明的不行,我们就来暗的!”

独角虎养了七天伤,这天他正在铜镜里查看自己新镶上的两颗大金牙。带着黑眼罩的牛歪鼻子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原来这些天牛歪鼻子亲自领人到哀牢山上侦察,终于发现了彝人在哀牢山中制造葫芦飞雷的秘密山洞。

山洞前有几百名手拿弯刀的彝兵保护,独角虎没敢动手,可他却抓来了一个给洞中的人送饭的彝族姑娘。独角虎一听来了精神,命牛歪鼻子把那个漂亮的彝族姑娘带了上来,那姑娘根本就没有经验,老奸巨滑的独角虎三套两套就把她的底细摸得一清二楚。原来专职制造葫芦飞雷的彝族巧匠就是刀猛,而她是刀猛的未婚妻妮雅啊!

宝贝!真是抓到了宝贝!独角虎命令牛歪鼻子把抓到妮雅的消息印成告示帖了出去,告示上说叫三天后,清军为了镇压叛乱,要把妮雅绑到城隍庙的旗杆下,用火将她活活烧死。

消息传遍了整个彝族村寨,很多群情激奋的彝族战士都聚集到宏昆的竹楼前,纷纷要求杀进卾嘉关解救妮雅去!

宏昆望着卾嘉关的方向说道:“刀猛已经带人潜进了卾嘉关,相信他会把妮雅解救出来的!”

三天后,妮雅脑袋上套着黑布套,被绑在城隍庙的旗杆下面,她的脚下是三尺厚的干柴,时间一点点地过去,看那日影已经到了中午,独角虎坐在台子上也是一个劲地搓手,如果刀猛不按时出现,他可就白忙活了!

时间已经过了午时,独角虎猛地一拍桌子叫道:“点火!”两名清军举起“吱吱”做响的火把丢到木堆上去。干干的木柴“噼里啪拉”地就烧了起来,围在柴堆周围的清军潮水般地散去,就听人群里有人高喊一声:“杀!”

一个高个的青年手挥彝刀冲了出来,他的身后跟着一百多名混进城的彝族勇士。领头那个浓眉大眼的青年正是刀猛,只见他飞身而起,越过火墙,直落到了旗杆旁边,一刀劈开妮雅的绑绳,用胳膊一夹妮雅,飞身而出,在彝族勇士的掩护下,直向城门的方向退去!

卾嘉关的城头,到处都是彝军和清兵厮杀的人影,城门早已经被清军关闭,在十几个城垛口下,垂下了十几条粗粗的绳子,城头上的彝军拼死保护着这些绳索。刀猛断后,那一百多名彝族勇士顺着绳子爬了上去。

刀猛一见手下的弟兄们脱险,刚想用腰带把妮雅绑在身后,然后借着绳子爬城,没想到他身后的妮雅一声尖笑,抽出袖里暗藏的尖刀正顶在了刀猛的后心上。原来这个戴着黑布头罩的假“妮雅”竟是牛歪鼻子装扮的!

独角虎领人冲到了城下,刀猛骂道:“独角虎,没想到你竟然这样歹毒!”

独角虎嘿嘿一阵冷笑,他身后的清军把真正的妮雅推了出来,妮雅大叫道:“刀猛哥,不要管我,你赶快逃!”

刀猛望着妮雅身后站着的刽子手中的鬼头刀,摇了摇头,对独角虎道:“好,我答应替你们做葫芦飞雷,请你不要伤害妮雅!”

刀猛和妮雅被独角虎关到了石牢中。牛歪鼻子领着十几名工匠跟刀猛和妮雅学做葫芦飞雷,其实做葫芦飞雷并不复杂,就是把葫芦里刨空,在里面装上火药和碎石,装填捣实后,然后在葫芦的口上再安上引火的火草。

引火的火草才是制作葫芦飞雷的关键所再!牛歪鼻子照刀猛的指点,在山上采来寸许长的火草,放在烧热的青砖上焙干后,再如巧手的妮雅编成一条条手指长的引火草绳,然后刀猛脱下自己的外面穿的衣服,把这一百多根草绳严严实实地包了起来,过了一整天后,刀猛把草绳挨个装到了葫芦嘴上!

独角虎听到葫芦飞雷做成的消息,急匆匆地赶来检查这种新式火器的威力。牛歪鼻子叫清军挑了十几个葫芦飞雷,点燃火绳后,一齐丢了出去,只听得“轰隆轰隆”一阵震耳欲聋的巨响,校场的地上被炸出了十几个大坑。真要有这威力奇大的武器,何愁宏昆不乖乖地投降呢!独角虎高兴得呵呵大笑!

那十几个工匠按照刀猛的方法做了几百个葫芦飞雷,可拿到校场一点火,还没等丢出去,那葫芦飞雷就提前爆炸了,三名制作飞雷的工匠当场被炸死!

原来是那引火草绳燃烧得太快了!牛歪鼻子也纳闷啊,为啥刀猛用外衣把火绳蒙上一宿,火绳燃烧的速度就慢了呢,他百思不得其解,带着十几个手下,闯进了石牢中。强行把刀猛的外衣脱了下来,他拿着这满是汗味的外衣回到了自己的房中,研究了半天也没研究出个眉目来。睡到半夜,他突然一声怪叫,拍着脑袋跳下了床,他用舌头一尝那件外衣,竟有一股淡淡的咸味。刀猛和清兵在激战中,衣服早就已经被汗水湿透了,留在衣服上的盐渍它吸水啊,火草被吸湿的衣服包上后,火草也变得潮湿了,湿润的火草延烧的速度自然就减慢了。

牛歪鼻子把研究的结果和独角虎一说,独角虎也是高兴得直拍桌子,这么简单的事,他怎么就没有想到呢。牛歪鼻子赶快命人准备了一个青布袋子,浓浓地喷了一层盐水,然后将布袋子晒干,接着把那些沾火即迅速燃烧的火草装到了袋子中,闷了一天一宿后,那些火草果真变得湿润了起来,编成火绳后,装到了葫芦飞雷里,点火丢出后果然非常好用。

根据探报,这些日子宏昆率领的彝军活动非常频繁,很有可能要有什么大的行动,牛歪鼻子指挥着手底下的工匠,没用十几天就赶造出来了五六百个葫芦飞雷。

这天独角虎睡到半夜,就听卾嘉关外铜鼓阵阵,喊杀震天,原来是宏昆领着彝兵攻城来了。牛歪鼻子一听来了精神,命令手下把五六百个葫芦飞雷全搬到了城上,望着城下黑鸦鸦的人群,他一声令下,清军点着了葫芦飞雷上的火草,还没等把葫芦飞雷丢到城下,火草眨眼之间就引爆了葫芦里的火药,“轰轰轰”地接连爆炸了十几个,三十多名清军当场毙命,还有二十多个受了不同程度的炸伤。由于火草长时间暴露在空气中,沾在火草上的潮气早就已经蒸发掉了,牛歪鼻子吓得趴在了城头,怪叫道:“不要再点飞雷了,赶块放炮啊!”

清兵们急忙举火放炮,两门红夷大炮对着城下一个劲地连放。宏昆也不示弱,他命人往城上丢了几百个葫芦飞雷,两方面打了一个势均力敌,一直打到了天明,宏昆丢光了葫芦飞雷,这才不甘心地领人退去。

独角虎气得抡圆了巴掌,抬手就给了牛歪鼻子两个大嘴巴,这火草的秘密绝对不能这么简单,刀猛一定是有什么绝招没讲出来!

牛歪鼻子直奔石牢,将钢刀架在了妮雅的脖子上,刀猛一见到妮雅有危险,立刻就没脾气了。他连连摆手说道:“你只要在火草上喷上盐水,然后晾干,盐水干后吸湿,那火草做的引火绳就不会燃烧得那么快了!”

道理竟这么简单!牛歪鼻子吼道:“刀猛,你再敢欺骗牛某,我就把妮雅绑在葫芦飞雷上,叫你一片片捡她的尸体去!”

牛歪鼻子把那几百个飞雷的火绳取了出来,喷上盐水,在一一晾干后,重又装了进去,第二天一试验,果然个个好用。

独角虎刚命人把飞雷搬到了城上,当天的夜里,宏昆领着彝军又卷土重来来,牛歪鼻子为了在独角虎面前显功,亲自点燃了一个葫芦飞雷丢到了城下。

葫芦飞雷正砸在彝军的一面大旗上,咕噜着掉到了地上,原来火草被喷上盐水晾干后,只是在刚吸湿的时候好用,过了一天,火草上吸收的潮气太多,燃烧得极为缓慢,飞到了城下根本就没有爆炸,一个胆大的彝兵把那还冒着青烟的葫芦飞雷捡了起来,“嗖”的一声,又丢到了城上。飞雷刚飞落到城上,就“轰”的一声爆炸了!

独角虎气得“嗷嗷”乱叫,牛歪鼻子又试了几个葫芦飞雷,不是火草点不着,就是火草燃烧缓慢,爆炸的时间不确定,这种性能极不稳定的飞雷根本就不能用啊!

牛歪鼻子望着一脸杀气的独角虎,叫道:“都是刀猛那死小子再骗我,把妮雅绑在葫芦飞雷上,我就不信问不出飞雷真正的秘密!”

独角虎命令城头的清拼命抵抗,回过头来叫道:“本总兵再给你一次机会,问不出飞雷的秘密,我就把你绑在飞雷上,让你和刀猛一起粉身碎骨去!”

五花大绑的刀猛和妮雅被清军押上了城头,独角虎把十几个葫芦飞雷拴到了妮雅的身上,对着刀猛大叫道:“飞雷的火草究竟有什么秘密?要是不说,你就等着给妮雅收尸吧!”讲完,拿起火把,就要去点妮雅身上那葫芦飞雷上的火草!

刀猛大喝一声道:“住手!”

妮雅望着刀猛急道:“猛哥,千万不要把火草的秘密告诉这帮恶人!”

刀猛望着凶神般的独角虎叹了口气,说道:“用盐袋装火草,把火草刚拿出来时正好用,火草见风就会越来越干。而往火草上喷盐水,盐水吸湿,那火草会越来越潮湿。这其实都不是最好的办法!”

真正好用的火草只有哀牢山中一块盐碱地长出的火草,那里长出的火草自然含有盐渍,而且草里面的盐份不多不少,吸湿后,正好保证火草的燃烧速度不快不慢,可现在情况紧急,根本就不可能到那块盐碱地里去采火草啊!

刀猛一跺脚说道:“我倒有个办法,马上能治好火草过于潮湿的毛病!”原来他这个办法也很简单,那就是把火药均匀地撒在火草上,等干燥的火药把火草上的潮气吸得差不多后,这批葫芦飞雷立刻就能用了!

牛歪鼻子望着独角虎,独角虎点了点头说道:“看好妮雅,刀猛这次要是敢骗我们,麻某一定要叫妮雅粉身碎骨!”

刀猛被解开了绑绳,他活动了一下胳膊,在红夷大炮的火药桶中抓出了一把火药,均匀地撒到了受潮的火草上。过了一小会,他把火草上变湿的火药吹去,最后将处理好的葫芦飞雷递给了牛歪鼻子,牛歪鼻子将信将疑地拿起火吧,点燃了火草,还没等他把点燃了引信的葫芦飞雷丢下城去,刀猛老虎一样的扑了上来,一拳捣在了牛歪鼻子的肋骨上,打得牛歪鼻子一声惨叫,手中的飞雷斜着飞了出去“咕咚”一声,正落在红夷大炮旁边的火药桶里!

独角虎和牛歪鼻子当时就傻了,刀猛一把将妮雅抱在怀里,微笑着说道:“好妮雅,别怕,有猛哥在,没人敢欺负你!”

妮雅把头靠在了刀猛宽大的胸膛上,轻轻地点了点头,只听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响,那个巨大的火药桶爆炸了!

先是一个火药桶,接着是全部的火药桶,那几百个葫芦飞雷也是被炸得满天飞,城头上爆炸声响成了一片!清军死伤无数,独角虎和牛歪鼻子被炸得连块碎骨头都找不到了宏昆领着彝军杀上了城头,刀猛和妮雅也已经壮烈地牺牲了。

半年后,以宏昆为首的彝军参加了太平天国翼王石达开的队伍,在和清军作战时,这只善使葫芦飞雷的彝军都会冲在最前面。只不过他们用的葫芦飞雷已经不叫原来那个名了,被改为猛雅飞雷了。

每到雨季,哀牢山的雷就打得特别地响,当地的老人们就会说,这是当了雷神的刀猛和妮雅正在丢猛雅飞雷,他们要惩罚天底下的恶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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