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安不耐烦地丢开坠子,“本小姐都说了那不过一个妖灵,当时便被本小姐吞没法力,灰飞烟灭了。好了,与你费了这等口舌,本小姐尚有正事要办,你该走了!”说完指成爪状朝杨婆婆勾去,杨婆婆浑身气力皆丧,任由其法力牵引,跪伏在地,脖颈被紧紧掐住,气门堵塞,面色渐渐发青,眼见奄奄一息,绝命之际,知安忽然松开五指,急切道,“婆婆快跑!”
“小······小姐?”杨婆婆惊疑不定。
“是我,”知安仰倒床上,身子缩成一团,脸色忽赤忽白,痛苦至极,“婆婆不是讲过道士降妖除魔的故事吗?快让二叔去请高人,将厉鬼捉住,快去。”
“好好好,小姐先撑着,我就去请二老爷,”说话间往门外跑去,尚未踏过门槛,又转过身来不敢靠近,“小······小姐,那女鬼说······说你也不是人,这······这是请道士回来,他将你一道收了可如何是好?”
“婆婆······婆婆信我,女鬼胡说,我真的是人,婆婆快去请道人,届时一切自可分明!”
“好,那婆子先去了。”杨婆婆迈着大步如一道光影,刹那跑远了。
虚空中,一个长发飘飘的红衣女子白面红唇,一豆粒大小的光点悬空漂浮,两者对峙,各不相让。
“好个小丫头,原想着只驱逐你的妖灵,留你一线生机,既然你不识好歹,那就别怪本小姐手下无情了!”
“纵然死无葬身之地,我也不会让你危害村民!”
“莫说得你多高洁,还不是占人躯体苟且偷生之徒!”
“你胡说!我生来是人!”
“呵,本小姐虽百年来吸食人气,但这副魂魄不曾变过。你看本小姐是何等模样,而你呢?五官不辨,人形不成,只是一介星点,还敢妄称是人?”女子面露嘲弄。
星点颤抖,“不会的,我是不是人比你清楚,用不着你来多嘴。”
“休要多言!”女子大喝一声,张开双臂,黑雾登时从其身后流出,弥漫虚空,“本小姐这就斩断你与这副躯体的牵连,而后再吞噬你的妖灵,吸取你的法力,让你永世不得超生!”
星点被黑雾包裹,动弹不得,灵上光亮越发暗淡。
知安只觉得浑身上下剧痛不已,平日学女红时针尖扎了手都嫌疼,眼下却是抽筋拔骨,生撕皮肉,黑雾无孔不入,侵袭着她的神智,在她的脑中使劲搅弄,翻天覆地,生不如死。
初始尚能哀鸣,之后喉头如烈焰焚烤,又如被人手拉扯攥握,呜咽之声都发不出了。
之后是心口,是肺腑,是脾脏,痛感充斥了每一寸骨头,每一根经脉,每一个毛孔,最后她恍惚中好似看到自己的躯体即将爆裂开来,炸成碎肉,化作血雾,若真是这样,她怕是活不了了。
“不——”虚空中星点剧颤,通天彻地地大喊一声,周身黑雾刹那间消弭无形,了无踪迹。
“还有些本事。”女子正要再行施法,忽见星点如幼鹰破壳,裂出一道缝隙,万丈强光从中射出,遍洒虚空,生机勃勃,她身上多年阴气怨气遇之则退,触之则消,低头看着自己越发透明的双手,大惊,“你······你是个什么怪物?”
不待她退却,光芒瞬间笼罩其身,一声惨叫过后,虚空重归寂静,星点之上,光芒渐渐收拢,好似与之前别无二致。
那边杨婆婆火急火燎地跑到狄水田府上,因事情紧急,说得不清不楚,只道让他快去寻一名道法高深的仙长来,小姐被厉鬼缠身,耽搁不得。
狄水田一听下了脸色,说她神志不清,胡言乱语。
在杨婆婆哭嚷催逼下,狄水田随她来到府中,一看究竟。紧赶慢赶入了狄府,只见府内一派风平浪静,家丁奴婢各司其职,没有半点慌乱的样子。
“杨婆婆,这便是你说的丫丫厉鬼上身?怎地只你一人察觉?”
“二老爷,老奴不敢妄言,您先随老奴到小姐房中一看便知。”
眼下正近黎明,天色混沌,狄府因知安走失灯火通明,狄水田随着杨婆婆来到知安房门处,杨婆婆因心头惧意踌躇着不肯推门,狄水田哼了一声,大手一推,两扇门应声而开。
“二老爷小心,”杨婆婆在其身后出言提醒道,“这厉鬼凶得很,莫伤了二老爷。”
狄水田理也不理,绕过屏风,便看到知安横躺床榻,睡得正熟,他又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拉着杨婆婆走到门外,压低声音呵斥道,“丫丫睡得正香,哪里来的厉鬼缠身!”
杨婆婆也觉得奇怪,方才她透过屏风铰链看到知安安然无恙地睡着,气息平稳,面色红润,哪有半分痛苦模样。
“二老爷,许是老奴之前眼花了,二老爷见谅。”
“哼,你眼花不花老爷不关心,若真是依你所言,大张旗鼓地去寻道士,丫丫日后的名声该如何是好?”狄水田说完拂袖而去。
杨婆婆不放心,转头进了房间,推了推沉睡的知安,知安睡眼迷蒙地望着她,“婆婆有事?”
“小姐怎么了?那女鬼呢?”
“女鬼?”知安迟钝片刻,揉着眼皮,“额,我也不知怎么回事,当时浑身剧痛,突然就一无所知了,一直昏睡到婆婆将我唤醒。”
杨婆婆在床头坐下,“怎么会这样,照理说那女鬼不该这般轻易罢手,会不会另有阴谋?”
知安搔搔头,“应该不会了。”
“小姐怎么知道?”
“就是感觉,没来由得心安。好了,婆婆不必担心,若有异样,我定会立马告知婆婆。”扭头看了看窗外天色,“更深露重,婆婆忙活了一夜,快些回去休息吧。”
杨婆婆无计可施,拉开被子帮知安盖好,袖手而出。
一连几日,知安欢脱如常,照吃照睡,杨婆婆渐渐放下心来,只是仍不许知安外出,只准其呆在府中温习诗书礼仪,熟练女红针线,闷得知安叫苦连天。
半月后,狄水田捏了一张烫金红帖冲进狄府,还没走入厅堂,便高声呼叫,“丫丫呢?快去将你们小姐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