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庄一带地处回鹭国的边境,群山连绵,云深雾绕。田华元和乌明日眼看着陈飞花领着李冰阳、田芳华三人,一点一点地没入周围的深山幽林中,若想将他们再寻回来,简直难如大海捞针。
乌明日心有不甘,问道:“田师姐,难道我们就这样放过陈飞花那狗贼吗?”
田华元苦笑道:“我亲口向陈飞花说过,杀夫之仇非报不可。无论他逃到哪里,我们平庄都不能放过他。只是这狗贼阴险毒辣,眼下挟制着芳华,我和平哥只有这么一个女儿,怎可以弃芳华安危于不顾?”
乌明日点头道:“对,我们拼了命,也要保芳华平安无恙。不过师姐相信陈飞花会依承诺将她放回吗?”
田华元道:“陈飞花当然是信不得的。趁他们还没有走远,乌师弟,你赶紧去召集平庄十大无穗剑士,追上他们,暗中保护芳华。切记,一定不要让这狗贼发现。”
乌明日“嗯”地应了一声,随即往平庄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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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陈飞花领着李冰阳、田芳华两人,在山林中缓缓穿行。陈飞花虽目不能视,步伐却十分迅捷,仿佛对这里的落花小径,幽泉奇石,以及周围的一切都很熟悉。李冰阳依陈飞花所言,背着动弹不得的田芳华,使出浑身力气才勉强能跟得上他。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只见一轮红日西垂,绚烂的晚霞下,三人来到一处地势开阔平坦的枫林,这里秋风缕缕,凉意十足。在枫林不远处,有条清澈的小溪,溪水清澈见底。
李冰阳早已累的喘息不定,陈飞花沉声道:“天色已晚,我们在这里休息休息吧。”说完,径直往溪水边饮起水来。
李冰阳将田华芳轻轻放在一处大石边,也过去饮水。他看了一眼大石边的田芳华,从行囊中取出一只木碗,缓缓接起一碗清泉,捧到田芳华面前。
此时田芳华手脚已渐渐恢复,正在环顾四周,寻求脱身之计,忽见李冰阳面目和善地捧着一碗清水,她知道这少年是关心自己,言行举止与陈飞花也大有不同,所以对他的戒心已少三分,但又唯恐这是陈、李二人的诡计,所以摇了摇头,不敢贸然喝水。
李冰阳疑惑地问道:“田姑娘,这溪水清冽可口,你为何不喝呢?”
田芳华瞪了他一眼,冷冷说道:“我想怎样就怎样,你管得着吗?”
直到此刻,她对李冰阳的来历仍是一无所知,既不清楚他为何跟着陈飞花,更不了解他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她心下担忧李冰阳若是好人,这句话未免太伤人心,是故瞪李冰阳的眼神,已全然不像初时那般满含愤恨,一双美丽的丹凤眼中,反而有了三分柔和。
李冰阳哪懂她的心思,有些茫然无措,微微一怔后,将木碗里的泉水一饮而尽,说道:“那好。田姑娘什么时候口渴,只管说一声,我去给你打水。”
田芳华有些不悦:“不用你担心。你们到底还要挟持我多久,才肯将我放回平庄?”
李冰阳朝周围仔仔细细瞧了很久,发觉山林中寂无人声,平庄的人已经连影子都看不到了。他心想陈飞花既然脱离险境,也该遵守承诺,放还田芳华自由,于是向陈飞花试探:“陈教主,你说我是什么光明神教回鹭分坛第十代教主,以及......以及田姑娘是教主夫人,这总不会是真的吧?”
田芳华冷哼一声,一双明媚的眼睛却盯住了陈飞花,显然对此很是关心。
陈飞花嘿嘿地笑了两声,道:“这还要问,当然是假的。当时我被田华元和乌明日围攻,为了激他们恼怒,才故意说这番话。”
田芳华听完眼含笑意,很是欣喜,李冰阳也长吁了一口气。他连光明神教在什么地方,教义是什么,全都不知道,心中当然不愿意和光明神教有任何瓜葛。陈飞花既然承认这些话是假的,一来他不用做什么回鹭分坛第十代教主,二来田芳华就此与光明神教撇清了关系,这样一来,陈飞花也不得不信守承诺,归还她自由了。
于是李冰阳说道:“陈教主,既然我不是光明神教回鹭分坛的第十代教主,田姑娘也不是......不是什么教主夫人,眼下你已安全离开平庄,不妨就让田姑娘回去吧。我也在此别过......”
田芳华点点头,对他的话甚是赞许。
谁料陈飞花说道:“田芳华这等年轻貌美的少女,我哪里舍得给你这个臭小子作夫人?你想走,立刻给我滚蛋吧。我要留着她好好享用,过一番神仙般逍遥自在的日子,哈哈哈哈......”
他的笑声犹如夜枭般凄厉恐怖,李冰阳闻言大惊,田芳华更是听得花容失色,纯美的脸庞也变得苍白如纸。她高喊道:“陈飞花,你......你快把我一刀杀了,我抵死不受你的侮辱。”
陈飞花缓缓走到她面前,冰冷的声音里没有一丝感情:“乖乖听我的话,你可以做我的教主夫人。否则,我先一掌将你那珍珠白玉般无暇的脸撕成片片雪花......”
田芳华极其爱惜自己的容颜,若要毁她的容,真比杀了她更令她感到惶恐。可是她又怎能答应做陈飞花的夫人呢,此刻身子微微发抖,一双俏脸由苍白如纸胀得通红,只觉活着胆战心惊,想死又不能遂意,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又惊又怕,不禁“噢”地一声,哭了起来。
陈飞花本是个瞎子,田芳华哭得梨花带雨的样子,他看不见,自然没有丝毫的怜惜。
李冰阳慌忙说道:“陈教主,你救我两次,我相信你一定不是违背承诺、强逼田姑娘做夫人的大坏人。你一定是说着玩的,是不是?”
陈飞花冷笑声声,不以为然:“我是好人坏人,与你有何相关?救你两次,都是碰巧遇上,算你运气好,若是识相,赶紧滚蛋。我们夫妻做一对春水鸳鸯,何等快活,哈哈哈哈......”
“你,你,竟是这等卑鄙小人。”李冰阳斥道:“陈飞花,你一个瞎子,贪图什么容色?”这话刚一出口,顿觉不对,难道不是瞎子,就可以贪色吗?
陈飞花哪里管他,伸手到田芳华的颈边,眼看就要剥开她的衣裳,忽觉身后一股劲风袭来。他转身一指,一道寒星激射而出,只听“叮”的一声,来袭的青钢长剑剑尖已被削落,剩下的断剑也被震得像是银蛇一般,在秋风中不住抖动。那握剑的人正是李冰阳,他被震得虎口发疼,登时拿捏不住手中的青钢长剑,抛在地上。
陈飞花轻蔑道:“你这忘恩负义的小子,竟敢对我暗施突袭?我原以为平昨天浪得虚名,落花流水剑使得有形无神,没想到还有人能将这剑法使得不伦不类,错误百出。真是天外有天,蠢人之外,还有蠢人。哈哈哈哈。”
田芳华听陈飞花讥讽她爹爹,气得柳眉一扬,止住哭泣,竟忘了自己的危险处境,争辩道:“此人的落花流水剑,连我爹爹的千分之一尚且不及,他蠢便蠢了,什么叫蠢人之外还有蠢人?”
她料想陈飞花必定出言刻薄,所以没等他回答,朝李冰阳问道:“小兄弟,你会使落花流水剑,莫非是我们平庄的人,对不对?”
李冰阳一怔,他的落花流水剑全是丁阿羽所教,传自一代剑神丁阿翠,而丁阿翠曾在平庄学武,那么严格说来,他学的剑法的的确确是源于平庄。但在此之前,他从来没到过平庄,平庄的人他一个都不认识,又怎能承认是平庄的人?
还没等李冰阳回答,陈飞花便讥嘲道:“小仙女,你人虽然长得漂亮,脑子却着实不怎样。就他那不伦不类的落花流水剑,连我都使得比他好。难道我堂堂光明神教回鹭分坛教主,也是你平庄的人吗?”
田芳华毫不理会陈飞花,向李冰阳亲切地说道:“小兄弟,你是我们平庄的人,那我就是你同门师姐了。”她本以为自己落入仇家手中,孤立无援,忽然发觉有同门兄弟,心中欣喜难言。
李冰阳心想:“若论年纪,你我谁大谁小,尚未可知,何况我几时有过你这么一个同门了?”但见田芳华瞧着他的眼神真切,只好苦笑一声,无奈地喊道:“田师姐。”
田芳华嫣然一笑,道:“你刚才那记‘绵里藏针’,如果不是直点陈飞花背心,而是刺其右肩,再使得更快一些,他必定往左退开。到时候你接上一记‘春风拂柳’,直逼他面门,如此虚发一招,迅速转为‘空碧悠悠’,锁他咽喉。这三招连成雷霆之势,陈飞花这老贼从头到尾猝不及防,必定被你亲手诛杀。”
陈飞花眉头一皱,不悦道:“好一个师姐点化师弟,真当我陈飞花是死人吗?你就算再指点这白痴十年,他也不是我的对手。”
田芳华沉吟良久,幽幽叹道:“这倒不错。小师弟刚才那一剑全无灵气。纵然剑招使对,也仅仅招式占优,华而无实,哪里伤得到你一分半毫?况且他出剑速度这般缓慢,根本摸不到身法精妙的你一片衣角,还打什么?”
灵气是整个北极大陆所有武者内功和法师法力的基础和源泉,是最重要的修为,这一点北极大陆人尽皆知。陈飞花听她分析得头头是道,冷哼一声:“你还算有点见识。”
田芳华语音悲凉:“我姐弟俩既然打不过你,大不了一死了之。陈飞花,给个痛快吧。”
陈飞花浓眉一挑,道:“哦,是吗?只怕你有心求我杀了你们,这小子却无意陪你携手黄泉。”
田芳华一双秋水般明亮的眼睛望着李冰阳:“小师弟,你当真不愿意同我一起死吗?”
李冰阳哈哈大笑:“生我者父母,知我者陈教主。我李冰阳方当少年,岂能糊里糊涂地死在这里?”
田芳华闻言,明亮的眼睛登时黯了下去,许久许久,才缓缓说道:“不错,我不肯做陈飞花的夫人,只好一死了断。而你却不必枉送一条性命。快回平庄,好好活下去吧。”
陈飞花微微变色,一霎间又恢复平静,沉声道:“很好,很好。小子立刻滚蛋,我不想浪费一刻春宵。”
李冰阳忽然仰天长笑,指着陈飞花道:“陈教主,田师姐若是指点我三天,你必将败于我的剑下,到时候死的人就是你,而不是田师姐了。”
田芳华闻言惊道:“三天时间?小师弟,这......这完全是不可能的。”
陈飞花“嘿嘿”冷笑,道:“听起来很不错,可是我凭什么等你三天?”
李冰阳当即肃容,语气满含不快:“陈教主,你先前扬言,哪怕师姐指点我这个白痴十年,也不是你的对手。然而我不是白痴,哪能服你这番高论?莫说十年,田师姐只需指点三天,我就有绝对把握能够赢你。就看你敢不敢了?”
陈飞花心想:“李冰阳的激将法,并不怎么高明。”
他虽然是一个瞎子,耳朵却异常灵敏,周围偶尔传来一些转瞬即逝的声音,细微至极,却从来没有逃过他的耳朵。
那是风声,还是树叶的婆娑声,亦或是轻微的调息和脚步声?陈飞花的心里,雪一般明亮。而李冰阳的心思,当然也瞒不住他。
只听陈飞花朗声说道:“好一个必胜,我答应给你三天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