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冰阳听到这里,之后的故事已隐隐约约猜到一些,于是说道:“朱澜这个阴险小人,这一切恐怕都是他设计好的诡计。”
陈飞花苦笑一声,笑声中满是苦涩,懊悔和怒意,没有一丝的欢乐。他继续说道:“当时我还没有百般打听,哪里知道田颍川和詹绮玉荒林初遇一见终生的事,田颍川为人隐秘,他的生辰我更是怎样都不可能清楚。然而不知为何,朱澜对这些事情了如指掌。那日正是田颍川的生辰,这一代英豪早已辞离人世,物是人非,詹绮玉唯有睹物思人,来到这幽静的山洞追怀亡夫。
“那天我落入贼人圈套,以为这山洞是六指妖魔的魔窟。来到洞外一看,只见洞口有两个两个人守护着,那两人肃然矗立,一个手执青钢长剑,一个身负血红大刀。我以为他们都是六指妖魔座下的小妖,便置之不理,强行冲开他们,闯入洞中。却见里面唯有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婆婆,哪里有朱澜凭空杜撰出来的六指妖魔?可惜我当时听信朱澜的鬼话,还以为六指妖魔残忍奸诈,眼前的老妇一定是他幻化出来迷惑我的,于是......”
陈飞花忽然沉默半晌,许久许久,才微微叹气道:“我出手之后,当即发现她确确实实是个平凡的婆婆,压根不是什么六指妖魔。我也明白过来了,朱澜平素为人阴险,三使者估计全是被他所害,之后再设计陷我于沦亡之境。他若阴谋得逞,光明神教回鹭分坛便可以他为尊,全凭他一人摆布了。
“那手执青钢长剑的正是平庄庄主平昨天,身负血红大刀的正是他的师弟乌明日。这两人见詹绮玉伤在我手里,果然气的怒发冲冠,哪肯放过我?我为求自保,不得不与他们交手。当时我左手手指连弹,不断发出数道比剑刃刀锋还利的紫气和寒芒,右手执一把光明神斧,御光明神教独门宗法,化开点点光影,斧落生风。
“平昨天是平庄庄主,向来以剑闻名,那天他使得是田颍川四大绝学(落花流水剑、赤焰夕阳刀、银雪寒冬枪、瀚海神溟掌)之一的落花流水剑,落花流水剑精妙通神,飘逸无伦。然而平庄主却使得既笨重迟缓,又绵绵无力。乌明日使得也是田颍川四大绝学之一的赤焰夕阳刀,刀法灵幻自然,蕴力无穷。然而乌明日似乎使不出十分之一的风采。我本料想田颍川两大高徒联手,我断然命丧于此,哪知一经交手,忽觉平庄主剑法远没有想象中的厉害,乌明日的长刀更是破绽无穷,心中暗想平庄剑术真是浪得虚名。为求赶紧脱身,我使一记杀着,寒芒骤发如雨点流星,光明神斧幻开三道光影,斧身凝聚灵气,向平庄主剑尖遥遥斩去,平昨天登时被我用重手斩断剑尖,整个人也被我打倒在地。我本不想取他性命,以为这一手很有容让,顶多将他打退,谁知他竟口吐血液,当场一命呜呼。乌明日曾在镜城被李冷风吸走身上七八成灵气,哪里能是我的对手?不到三个回合,也被我扫翻。只是这回我力道使得更轻,终于没伤他性命。
“正在这时,洞中忽然又来了一个美丽妇人,她是平昨天的夫人田华元,洞中的情景令她大惊失色,喊道:‘夫君,你身上有伤?为何与人动手?’然而平昨天早已死去,哪里能回答她的问话?我这时才知道平庄主身上有伤,难怪剑术低微。
“田华元失声痛哭,哭声中使一记田颍川四大绝学之一的瀚海神溟掌,向我遥遥攻来。可惜她亲眼看到母亲受伤,丈夫惨死,心念大乱,不到两个回合,竟也被我打败。
“我以一敌三,相继打倒平昨天、乌明日、田华元,哪敢久留?当下发足狂奔,逃离此处。我在荒野中徘徊了三天三夜,只觉彷徨无依,思绪万千。这三天三夜,内心没有一刻安宁平和。我白天苦苦思索,晚上辗转反侧,想了很久很久,终于决定先回光明神教回鹭分坛所在的清风崖,亲手诛杀谋害我的朱澜,然后去平庄自刎,以谢失手伤人之罪。可惜半路上,遇见了三山群魔领主赵三山。
“原来赵三山与平庄素来交好,听说我害死平昨天,也寻了我三天三夜,想将我捉拿到平庄。我和他一见面,两语不合,直接交手。赵三山武法双修,素以三山神功纵横北极大陆,端的十分厉害。我光明神斧和数道寒芒左右齐发,与他斗了数十回合,不分胜负。他功法高超,渐渐占得上风。我一来无意与他缠斗,二来处于下风,只得险招迭出,寻求脱身。这时面上空门陡露,他使陌灵指,两指连弹,指力向我左右双眼破空来。我慌忙以光明神斧护住面门,我的光明神斧坚硬无比,远胜钢铁金银数倍不止,竟被他指力弹穿,一指打瞎左眼,一指打瞎右眼。
“我疼得差点昏死过去,赵三山想把我亲手交给田华元处置。可我遭人陷害,有苦难言,哪肯就此赴死?我发觉旁边有座悬崖,舍命一搏,纵身即跳。赵三山必然以为我已命绝悬崖,谁知山崖下竟有很大的温泉,我意外捡回一条命来。”
听到这里,李冰阳终于明白陈飞花为何成为一个瞎子,也明白赵三山为什么在御龙双仙面前说陈飞花穷凶极恶,人人得而诛之。陈飞花内心的孤苦,他也隐隐明白了八九分,只是心中又有多个疑问,陈飞花到底是个好人,还是个坏人?若说他是好人,他毕竟双手沾血;若说他是坏人,他连续救自己两次又是事实无疑。还有,朱澜难道不怕他寻仇吗?
只听陈飞花说道:“我遭人陷害,误伤他人性命,实在死有余辜。但在死前,我必须杀朱澜报仇雪恨。那天,当我回到清风崖时,光明神教回鹭分坛守卫森严,全都是朱澜的心腹,崖上还来了鸿蒙天上的四小雷神。我徒叹奈何,悻悻离开,料想朱澜不可能一辈子待在清风崖上,只好寻机下手。
“原来朱澜以为我已被赵三山诛杀,将我之‘死’报告总坛。他必然将此事黑白颠倒,添油加醋,所以引得总坛震怒,总教主本想亲自来回鹭国寻平庄和赵三山,为我‘报仇’。但当时总坛事务繁多,只好将此事上表鸿蒙天光明神,希望得到光明神裁决。光明神似乎未得此表,而由雷神知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雷神当即以维护神界尊严为名,派出几个战神和四小雷神,亲临光明神教回鹭分坛,帮助朱澜捉拿赵三山。
“我本以为朱澜的阴谋只是将我谋害,从此独霸光明神教回鹭分坛。那时才明白过来,朱澜的野心远非如此,他想横行回鹭国。他先以诡计引我和平庄、赵三山争斗,势成两败俱伤之局。果然阴谋一一实现,平昨天和我双双死去,虽然我并未真死;接着赵三山和三山群魔被天界围剿,恐难善身。而当今回鹭国实际大权全在玉莎公主手中,在朱澜眼里,一个弱女子掌权,上将军乃是本事平平的李冷风,回鹭国皇宫能成多大气候?如此一来,光明神教回鹭分坛以他为尊,平庄衰落,三山群魔被天界剿灭,回鹭国皇宫如若无物,从此他便横行国小民弱的回鹭国,俨然无敌,有谁能挡?他从始至终,打得竟是这样的如意算盘。”
听到这里,李冰阳不禁倒吸一口凉气,道:“朱澜简直阴险到了极点。”
陈飞花微微变色,忽道:“外面有人。”他,李冰阳马上跟了出去
只见荒林中的芳草小径上,正缓缓走来一个窈窕少女。她长着一双绝美的丹凤眼,眼神清澈,容光胜雪。芳草小径上落英缤纷,衬托着她恬静幽雅的气质。
落花无言,人淡如菊。
陈飞花喃喃说道:“是田芳华。”忽然一个纵身,像飞鹰般在空中掠过,双手如钩,将那窈窕少女田芳华拦腰抱起,田芳华哪里料到杀父仇家闪电般现身,未及思索,人已被陈飞花牢牢制住。她慌忙向远处高喊:“娘,师叔,陈飞花这个狗贼在这里,快来救我啊。”
陈飞花冷笑一声,不及她喊完,早已落回原处。他将田芳华全身经脉穴道尽数封住,使她动弹不得,不由分说往李冰阳怀里一扔,说道:“你抱住她,一步也不要动,我先去打发田华元和乌明日。”
李冰阳未及反应过来,怀中已多了一个窈窕少女,只觉她身体轻柔软滑,缕缕甜香沁人心脾,一双秋水般清澈的眼睛,此刻狠狠瞪视着他。他惊得慌忙放开,谁知少女即刻软倒,他想扶住这少女,然而田芳华动弹不得,李冰阳哪里扶得住她,一急之下,担心冰凉起伏的地面伤到她仿佛柔若无骨的身子,只好又抱住她,不敢看她的眼睛。
李冰阳大惑不解道:“陈教主,你既是中人谋害,误伤平庄主,为什么还要为难平庄的人?”
陈飞花微微皱眉,不悦道:“你懂什么,这是你的福气,哪来那么多废话?好好抱着,不要多问!”
李冰阳仍然大惑不解,正待再问。陈飞花又已如飞鹰般掠出,只听两声高喊传来,一个声音清越,一个声如洪钟,异口同声:“狗贼,快放开芳华。”李冰阳定睛一看,来的两人是昨夜在月下吹箫的美丽妇人和执刀青年,依陈飞花所言,他们是田华元和乌明日。
只听怀中的田芳华骂道:“你这小狗贼,这般占我便宜,毁我清誉,简直可恶至极。还不快速速把我放了,免你一条烂命。”李冰阳一愣,随即解释道:“田姑娘,我并非有意冒犯,实在是迫不得已,此心天地可鉴,还请姑娘恕罪。”
田华芳冷哼一声,道:“小狗贼胡说八道,你和那老狗贼混在一起,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岂能信你?待我娘和师叔将我救出,定把你一剑穿心,格杀勿论。”
李冰阳被她张口一句小狗贼,闭口一句小狗贼地骂,不由心下不快,但他心想今日之事虽然离奇古怪,他也是出于无奈,然而百口莫辩,田芳华不相信自己是很寻常的事。只好默默无言,一声不响。
不远处田华元、乌明日已经和陈飞花交上了手。田华元久攻不下,忽而一道瀚海神溟掌,声如龙吟,如虎啸。如风鸣,如波涛,掌劲携风,掌力四面八方,卷住陈飞花。陈飞花当下心惊,凝聚全身灵气,硬接这一掌。
乌明日趁此空隙,几个纵步,跃向李冰阳和田芳华两人,口中喊道:“芳华,我来救你。”
田芳华大喜,向乌明日喊道:“师叔快来救我。”顿了顿,又说道:“这小狗贼无耻下流,你将他一刀杀了吧。”
李冰阳微微一愣,乌明日道一声“好”,刀光一闪,向李冰阳遥遥斩来。他大惊失色,待要躲闪,哪来来得及?只得暗叹一声:“没想到我今日竟命绝于此。”
忽然一股大力席卷而来,闪电般将李冰阳和田芳华带到几十丈外,原来是陈飞花赶回营救。乌明日刀法迅捷,怎料手中长刀向地面重重砍落,激起一串火星。
陈飞花的身法之快,田、乌两人简直闻所未闻。田华元见女儿又被陈飞花挟制,气得脸色苍白,喝道:“陈飞花,你挟制我的女儿,到底想要怎样?”
陈飞花仰天长笑道:“光明神教回鹭分坛第九代教主陈飞花,和第十代教主李冰阳、教主夫人田芳华在此,岂容尔等撒野?今日是第十代教主李冰阳的接任大典,以及教主和夫人喜结连理的大喜日子。你们平庄是否也要来礼拜祝贺,讨两杯喜酒喝喝?”
田华元和乌明日听到这里,气得面无血色,连连发抖。田芳华狠狠瞪了李冰阳一眼,说道:“小狗贼,你就是什么第十代教主?哼,哪个有眼无珠的女子愿意做你的夫人?”
李冰阳对陈飞花说的话也是惊诧无比,茫然不知他在说些什么。但听田芳华又言语凉薄地骂他,这回忍无可忍,冲她喊道:“闭嘴!你竟敢侮辱静儿是有眼无珠?静儿比你好看何止百倍,温柔何止千倍。你有什么资格说她?”
田芳华一愣,似乎没料到向来没有还嘴的李冰阳也会突然大怒,她满脸茫然,不知道李冰阳语中比她好看百倍,温柔千倍的静儿是谁,一时竟说不出一句话来。
田华元高喊道:“陈飞花,我不管你什么第九代、第十代教主,你到底怎样才肯放我女儿?”
陈飞花回应道:“要我放你的宝贝女儿并不难,今天你和乌明日若能退避三舍,让我和新任教主先离开这个鬼地方,我们自然会将你的女儿乖乖放回。”
田华元双唇紧咬,略一思索,道:“好,我答应你。今日我和乌师弟暂且退避,希望陈教主遵守诺言,莫要言而无信。但这杀夫大仇,我今后肯定还是要报。”
陈飞花冷哼一声:“随你的便。”
(落花无言,人淡如菊,引自唐代司空图所著的《二十四诗品》,此小说的背景是异世大陆,本与古诗典籍没有直接关联。但小说终究是现实中的人用现实中的语言写的,自然无法完全脱离现实。所以引用古诗描写书中某些情境,顺便偷个懒,用落花无言作本章章节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