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魏徵说完了杜伏威的安定之策,李世民接着又问道:“那河北呢?”
魏徵没有接着说,而是低头沉思了片刻,最后他说出了一句让在座的人都很惊讶的话:“安定河北之策虽有,然而以当下之大唐恐怕是无法实现,因此河北大乱不过是早晚问题而已。”
这话可不是李世民想听到的,他的脸色逐渐沉了下来。旁边的杜如晦以为李世民生气了,立刻训斥道:“玄成,你好大胆,怎么说出这么大胆的话来?”
“克明,让魏先生说完”,李世民冲着杜如晦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激动,然后转眼看着魏徵认真询问道:“玄成公,实不相瞒,前日窦建德的右仆射裴寂送来密信。他已经说服了曹皇后和尚书左仆射齐善行,将以河北全境归降我大唐。这难道还不能让河北安定吗?”
听到这里,魏徵反倒一反常态,嘴角边露出了一丝微笑,他轻蔑地说道:“裴寂之流都是前隋官宦出身,作出此种贪生怕死之举实在是意料之中,况且窦王在你们手上,曹皇后这么做显然是想拿河北归顺来换自己丈夫的性命。可是……”魏徵锐利的目光突然刺向了李世民,他用阴沉的语气问道:“河北纵然归顺了,大唐能饶得了窦王吗?”
“这……”李世民一时语塞了,他尴尬地瞅着魏徵,支吾道:“我已经据表上奏皇上,希望保全窦建德,现在还没有音信呢……”
“恐怕秦王您早就知道这是枉然吧?”魏徵不再看李世民,而是顾自说道:“窦王现在身陷囚笼,河北继续对抗大唐,大唐可能会杀他以儆效尤;河北如今全境归降,窦王没有了利用价值,大唐同样会杀了他,因为他是草莽出身的暴民,没有受到厚待的资本。无论如何,窦王都是难逃一死,既然窦王必死,那河北也就必乱!”
“唉——”李世民不禁长嘘一声,遗憾地说道:“我曾与窦王开怀畅饮,深知此人乃是铮铮铁汉,真正的英雄。可是,父皇却是容他不得啊!那依玄成的意思,这安定河北就别无他途了吗?”
魏徵一下子想到了李恪说提供的情报,于是说道:“要说他途,那就要看前往河北抚慰的人了。如果派去抚慰的大臣能以宽待人,让河北百姓觉得大唐比大夏更为宽容,更为惠民的话,或许能够化解河北军民对大唐的抵触情绪;之后,将宽仁政策执行下去的话,河北民心自然能够慢慢趋向大唐。这是一个慢工喜活,需要相当长的时间才行。可是,当今大唐并未使海内一统,除了萧铣、梁师都这样的诸侯作乱,还有突厥草原十八部这样强劲的外地窥伺,在这种形势之下,大唐必须用*之手段,让新纳之疆土在最短时间内归附王化。而这种疾风手段一旦在河北施行,那河北必定民怨沸腾,叛乱蜂起,一发而不可收拾。”
听到这里,李世民似乎看到了一丝希望,于是他向杜如晦问道:“朝廷抚慰河北的大臣可有定议啊?”
杜如晦一脸难色地答道:“朝廷现在虽然知道窦建德被俘,裴矩以全境降唐,可这也就是最近几天的事情,朝廷恐怕反应没那么快吧?”
杜如晦的话让魏徵心里再一次对李恪产生了敬佩甚至是畏惧的感觉——这抚慰河北的人选,连李世民这位东征统帅都还未知,可他这个三尺小童却已经得到了消息,这是何样的令人敬畏啊。
“也对,裴矩请降之事,前天才以密信报知父皇,朝廷确实还未选定吧?”李世民沉思片刻,又问道:“那你们觉得朝廷有可能派谁前往呢?”
魏徵胸有成竹地说道:“今上向来倚重关陇世家和各地高门士族,此番必定会派遣任职于朝中的河北当地名门士族人士。一来他们是前往本乡本土,了解当地风情;而来他们之前世代盘踞当地,拥有先天的势力优势。”
李世民听了,又看着杜如晦问道:“当今朝中有这样的人吗?”
杜如晦思索一会儿,半晌才抬起头来,答道:“倒是有两个,可这俩人恐怕没有玄成所言的那种抚慰河北的能力啊……”
“他们叫什么?”李世民问道。
“郑善果和崔民干”,杜如晦接着解释道:“他俩都是关东的高门士族,论官位也有前往抚慰河北的资格,可这俩人资质平平,尤其是那个崔民干,是个谄媚刁滑之徒,皇上如果派他俩去,恐怕只能陷河北百姓于水火啊!到时候,恐怕玄成所言都将应验啊!”
魏徵心中暗自笑道——嘿嘿,我早就知道是这俩人了,这下秦王你该想点儿办法了吧?
李世民低头沉思了一会儿,突然,他一拍桌案,斩钉截铁的说道:“咱们上书!现在咱们只能给皇上上书,言明河北必须以宽仁手段好好抚慰,同时推荐封德彝和玄成作为朝廷特使前往抚慰河北。这封奏表必须尽快发出,否则等皇上选定了人选,咱们就再没有机会了。”
“是!”杜如晦摊开纸笔就开始写,同时有些疑惑地问道:“玄成胸有成竹,咱们理应推荐,可这封德彝算怎么回事儿啊?”
杜如晦这一问,李世民微微一笑道:“克明不愧是耿直豪爽之人那。这封德彝是陛下的人啊,我推荐他无非是让陛下放心用人。但是,封德彝为人胆小怕事,以玄成的硬朗,要镇住他可谓易如反掌。这样等到了河北,这掌权之人不就是玄成了吗?”
杜如晦不禁赞道:“原来如此,还是殿下高明。”
看着伏安奋笔疾书的杜如晦,又扫了一眼信心满满的李世民,魏徵感觉河北问题似乎有了一线希望,可他并不知道——如果李恪知道他今天自作主张的表现的话,将会是怎样一付暴怒的表情!
也就在李世民他们君臣三人为河北问题殚精竭虑之时,两个身影出现在李世民的新婚洞房前,当然,这是两个相当袖珍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