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翎来到练功的地方,四下一望,发现莲还没有来。此时正是太阳升高之时,金灿灿的阳光从周围树桠枝叶中透过,撒在这一片开阔之地上,就仿佛被上了一层金子般闪闪发光。楚翎眯着眼看了一会,忽然注意到昨日被莲伤了的树,走过去,轻轻地抚摸着树干,她不由微微地笑了,阳光撒在她浅浅的酒窝中漾起醉人的光泽。她仿佛这树听得懂她的话一般,自言自语道:“你知道吗,自从来到这里之后,我曾以为我的过去与将来都是一个梦,它们不在一个空间里,都抓不着却又痛的滴血……我不知道我可以做些什么,但是我又是确实在努力,因为我清楚,不管这一切是真是假,如果我不去争取的话,那就真的没有了希望,没有了任何意义……”她有些入神,抽抽鼻子,复又笑道:“还好没在家里当大小姐,不然饭也不会做,岂不是太丢人了?”
“你在自言自语些什么?”见莲从树影中慢慢踱出,沉着一张脸问她,楚翎有些慌乱地站好,也没从他表情中看出什么些特别的,楚翎小心翼翼地试探道:“你是什么时候来的?”
莲瞥了她一眼:“刚来,就看见你抱着树像在念经。”
“那,没听见些什么吧!”
分明见到她脸上的慌张,莲努力把心中的疑惑压下去。其实他在这里站了好久了,楚翎说的那些话他全部都听见了,虽然听不懂是什么意思,但自觉告诉他眼前这女孩一定有故事,当她慌慌张张地问自己什么时候来的,他撒了一个谎,心中暗暗有了主意。思及此,莲淡淡答道:“你的声音就像蚊子,谁听见了。”
“是吗……”见楚翎皱着眉望着自己,若有所思的样子,莲忙道:“好了,我来这里不是和你废话的,你要我怎么帮你?”
楚翎不说话,一直盯着他盯了好久,盯到莲的脸开始发烫,才忽然笑道:“我什么都不会,怎么帮你说吧!”她把那本被她毁的皱巴巴的心经塞到莲的手里,“这里面的都不懂,所以你说什么我都照着做。”
莲翻了两页,确定这的确是本门的心经,合了书冷笑道:“果真是心经,师伯倒是大方的紧。只是他老人家欠考虑了,一个武功门外汉怎会看得懂如此精深的秘籍呢?”
他到底要讽刺到什么时候!楚翎忍住怒气,脸上做出讨好的笑容:“所以我才向莲师兄求教啊!”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楚翎自己都在心里寒了两寒。
“师兄?”莲冷哼,“我可当不起。”他丢开心经道:“你坐下,我先依着心经中的顺序替你全身经脉都引导一遍,这样你以后练起来也会明白一点。”
“啊,哦!”见莲盘腿坐下,楚翎也忙在地上坐下,心中暗自咋舌,想到书中描写的替人引导经脉的场景,不想今天自己当真碰到了,不由得有些紧张又有些期待。
莲收敛心神,伸手抵住楚翎的背心,从灵台开始,按照心经中的走法把一股真气缓缓地引导着在她的周身经脉中游走。起先,楚翎是纯粹的好奇,真的可以感到一股气流在体内流动,但是渐渐的,她就感到气流越走越快,仿佛血管内的血液被催着越流越快,好像要撑破血管一般,身体开始发热,气也越来越不顺,她想大声喊停,但偏偏嘴里一句话也喊不出来。
莲也感到了一丝不对,他的额头渗出了汗水,感觉自己的真气在楚翎体内竟然不受控制地开始乱窜,起先自己还可以勉强控制,可到后来竟不是自己在控制着真气而是楚翎身体里有一股力量在强拉着真气走。尽管莲心中是诧异万分,但是他万不敢分神,全心凝神对抗着那股力量。
“咳,咳咳……”忽然感到一股力量把莲的手从自己的后背给弹开了,楚翎立刻觉得浑身一阵轻松,便俯下身一阵咳嗽。好容易气顺了一点,她抬起头,转过脸愤怒地望着莲道:“你确定你这不是要杀了我吗?!”
莲苍白着一张脸不答话,调理半晌,才缓缓开口:“你确实是毫无功底之人吗?”他冷笑,“你体内正在滋生一种怪异的力量,跟我的真气相抗衡,若不是这股力量还不强,我想今天送命的应该是我。”
听到莲这么说,楚翎的脸也白了,虽然在这方面她是一窍不通,但是刚才的情况她也感受到了,的确非常不正常,难道是她来到了宋之后体质就发生了某些不为人知的变化?
楚翎看着莲疲倦的样子,心中有一些歉意,她低下声音道:“我如果是在骗你,天打雷劈都无所谓。你说的那什么奇异力量,究竟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更何况是去利用它了。”
莲瞥了楚翎一眼,见她低垂着眉眼,牙在唇上咬出一排细细的印痕,并不是在说谎的样子,一点心念在脑中转了又转,最后好容易才开口道:“你过来。”他咬牙,忽然伸掌,往楚翎神堂拍下,用上比刚才强一倍的真气驱入她的经脉。
猝不及防,楚翎睁大眼睛,感觉体内的气血翻江倒海半晌,又是生生把莲的手掌逼开。这回她连抗议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瞪着她,咳了好久,才气弱地问着他:“如何?这下你可是相信了?”
莲闭着眼,强压住胸中不适,慢慢理顺紊乱的气息,方缓缓张开眼,一言不发地打量着楚翎。许久,他勉强站起身,移开视线,道:“依你的情况,要我帮你引导,已是不可能的了……”
经过这些日子的折腾,楚翎也有些心灰意冷了,想着以后要做的事情,更是渺渺无期,她便也挣扎着起身,挥挥手:“罢了罢了,也是我的命,以后爱怎样就怎样吧,不想去管它了。”说着一瘸一拐地就往回走。
“等等!”莲出声喊住她,自己心中也有一丝诧异。他望着楚翎有些落寞的身影,想了想,开口道:“我应该有法子。”
“你?”楚翎惊讶回头,看莲的表情淡淡的,便也没抱什么希望,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就把目光掉开了。
莲看出了她的不信任,却倒也不生气,依旧是淡淡地说道:“我师父炼有一种药,唤作易血错筋散,若是一般人吃了,就是血脉错逆,但是若像你这般情况,却说不定可以压制你体内那古怪的力量。”
听莲这么说,楚翎先是吓了一跳,讲什么血脉错逆,还不是就是七窍流血而亡吗?但看莲说的不急不缓,虽口中说或许,但看上去倒是有着十足的把握一般。忽然想到自己那个白发师叔,颇有高深莫测的样子,说不准是个中高手也不一定。思及此,楚翎突然想起,自己住了这么久,竟是对她那师父来历一无所知,看莲的样子,对她师父甚是尊敬,难不成她也撞大运了,遇上的是一个不世出高人?这样说来的话,在一年之内练成绝世神功也不是不可能啊。
在楚翎胡思乱想的时候,莲注意着她的表情阴晴不定,反复了多次,终于忍不住出声打断:“你倒是怎么想的?”
楚翎猛然从思绪中回过神来,干笑了两声,忽然问莲道:“我是有个问题……我师叔,就是你师父,他和我师父为什么要隐居啊?他们应该都是高手,现在的局势,应该是用人之际吧……总比老死山中要好吧……”这几句话,楚翎经过反复思量,说的很是小心翼翼,防止自己露出什么马脚。没有办法,自从来到这里之后,她能得到的信息实在是太有限了,她现在急需有个人给她提供一些有用的信息,哪怕是一点点也好。
莲颇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似乎对她这突兀的问题一点不以为意,有意为她解答一般:“师伯是否告诉你,我们门派是星宿派呢?”
“星宿派?”乍一听这个名,楚翎还以为自己到了《天龙八部》当中,就差没有问掌门是不是丁春秋了。她憋住笑,带着茫然的眼神把头摇了又摇。
莲的脸上分明就是写着“我就知道”,他不屑地瞥了楚翎小白一般的模样,继续说道:“师伯号北斗,师父号南斗,皆取北斗注死,南斗注生之意。这是星宿派的规矩,本门人习武,皆走不同路数,这也是为什么师父与师伯虽为师兄弟,但是脾气秉性大不相同的缘故。”说到此,莲叹了口气,道:“其实,他们为什么隐居,我也不是很清楚,我只知道,我是从小被师父抚养大的,自我记事开始,他就住在山上,并且从不许我谈起世事。师父性情淡泊,而师伯性子怪的紧,一个心念突起说不定就会暗中下手取乐,所以虽两人住在南北峰,却甚少走动。故而当你说你是师伯收的徒弟时,我一下子不能相信……”莲若有所思,也不顾一下说那么多东西楚翎能否消化,“不过,你知道吗,这星宿派虽说门下寥落,可我有一次偶然听师父与师伯说起,他们有一个大师兄,甚是奇才,但是却为什么没有和他们一起隐居,我不得而知。若是真有这么一个人,我倒是真的想见见这个是奇才的大师伯呢……”
见莲的眼中放出异样的神采,楚翎低头想了想,尔后苦笑。想来也是,这山中岁月漫漫,眼前的少年却又怎知她想要知道的事?现在,无论是北斗也好,南斗也罢,全不应是她停留的原因。她虽不是历史学家,但是起码有些常识,若到宋金交战之时,这北宋王朝离覆灭的距离也不远了,这山中虽平静,但未晓得这山外大地之上,是怎样一副金戈铁马,水深火热的场景呢。
楚翎越想越不耐,她皱紧了眉,抬起头来对莲道:“你说的那个什么易血错筋散,你真的能拿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