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崇威日益明朗的态度相当于给了整个朝堂一剂猛药,毫无建树、身份尴尬的五皇子居然成为了眼下最有力的竞争者,其他几位皇子也着了急。
一直采取循序渐进方针的云昭也终于选择了和千寻摊派,他不急也不行了,二皇子云敬毕竟还有韦家这个落华数一数二的大家族做后盾,六皇子云战也有北营云定庭、陆樊三家可以依靠,还都是握有兵权的,相比之下,光靠盛家就显得有些单薄了,现在连他一直没放在眼里的五弟也一跃成为了他的头号敌人,他怎么还能坐得住。
“阿寻多喝几杯吧。”云昭殷勤地劝酒。
“真是好酒,能一辈子喝到这样的酒,此生足矣!”千寻咋着嘴感叹,真心实意的。
“这还不容易,阿寻手握南营十五万军权,又深得父皇信任,日后福泽无双,区区美酒怎么会喝不到呢。”云昭笑得温文尔雅。
“唉,此一时彼一时。皇上身体不好,现在五皇子异军突起,我和他,唉,不提也罢,和方将军也是素来不合,说句诛心的话,这哪天皇上去了,还指不定怎么样呢,所以,现在能喝就赶紧了,以后保不准就没这个机会了。”千寻提起酒坛嚷嚷。
云昭急忙上前捂住她的嘴:“阿寻,这话怎么能乱说呢!”
“谁乱说了,这是事实嘛。”千寻打了个酒嗝。
“阿寻你醉了。”千寻能感觉到云昭紧紧地盯着她。
“你才醉了呢,我没醉。”千寻摇摇晃晃地凑到他跟前,“我哪里醉了?”
“阿寻,”云昭忽然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很用力,“那你觉得谁坐那个位子好?”
“恩?”千寻眯着眼看他。
“五弟坐不好的话,你觉得谁适合?”云昭一字一句地问,神情严肃。
“谁,当然是阿昭了,”千寻指着他,“阿昭对我好,我要让他当皇帝。哈哈哈哈哈——”她大笑起来,接着猛地趴倒在桌上。
鱼,上钩了!
第二天,云昭就喊千寻一起去盛长德府上。盛长德就直接得多了:“风将军觉得昭儿为人怎样?”
千寻讶然:“尚书大人说的什么话,阿昭为人自然是没的说。”她看看他们俩,“出什么事了?”
“唉,那你觉得五皇子又如何呢?”他又问。
千寻为难地看看云昭:“这——”
盛长德痛心疾首道:“风将军怕也有所耳闻,五皇子每天出入那些********,做的诗词也都不堪入耳,政治上也毫无建树。但,就这样,方大将军还支持他,现在落华虽暂时太平,但有各国列强虎狼环视,处境也是步履维艰,一旦任由他登上大位,那我落华百年基业危矣!”
千寻明白,该是她表决心的时候了,她站起身,朗声道:“这些道理千寻都知道,下官虽不懂政治上的事,但是无论为着落华百姓还是自己的私心,下官都是希望阿昭能够坐在那个位子上的,如果有需要的地方,下官定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阿千,你这是说的什么话,父皇现在正健朗,再说,谁来继承大位,也是由父皇决定的,这话以后莫要再提了!”云昭厉声道。
“昭儿,现在朝堂上方大将军的党羽众多,你以为你父皇还能做决定吗,难道你要眼看着落华的河山被你那个荒唐的五弟毁了吗?”盛长德劝着。
“是啊,阿昭,那个位子,本来就是能者居之的。”千寻也跟着道。
云昭沉思不语,许久,看着两人,终于沉声道:“好。若是真的任由他把落华毁了,那我将来百年之后也无脸面见先祖们了。”
你怎么就那么自动地无视了你其他的弟弟们,这戏真无趣,千寻暗自瘪瘪嘴。
不管怎么说,总算把话说开了,千寻思量着不管是她还是他们,肯定都是松了口气的。现在各方势力已日渐明朗,又到了年中的拜月节,这次可以先放松放松了吧。
秦国的拜月节在落华又被称为祈福节,是落华比较盛大的一个节日,其实与拜月节意义相同,都无非是祈祷丰收与昌盛,不过规模自然是与以前在书院时的不在一个等级上了。
祈福节当天,由皇帝和众大臣们一同列仗前往宫外永寿寺,在国师和太常的主持下举行了盛大的告天祈福仪式。
只能说不愧是皇家举办的,就是有够气派,不过就是有点累,跪天跪地跪皇帝一番下来,都有些头晕眼花了,千寻一整天昏昏沉沉,都没心思注意那些繁琐古老的仪式,回宫后在祭天台前祭拜了一通,之后才是晚宴,等到宴会完了,都已经是接近子时了,皇亲国戚们都去陪皇帝老子了,千寻他们这些外臣也终于可以散去了。
想到之前在槐山书院过拜月节时的种种光景,千寻一时来了兴致,也不急着回去了,看外面街上正热闹着,索性便遣了侍卫自己一人四下转悠。
“风将军!”听到后面有人喊她的时候,千寻正盯着面前卖烤肉的小摊移不开脚。
回头一看,是那个曾经见过几面的少女云亭。千寻对她印象很好,当下笑道:“亭姑娘怎么一个人出来了,不怕你哥哥担心吗?”
“我不是一个人啊,”她开心道,“再说我三哥进宫去了,才没空管我。”
对了,安南王府一家理应是要进宫参加皇家家宴的。
千寻了然地笑笑:“那我可以理解为你是偷跑出来的吗?”
“我费了好大功夫才说服我娘让我留在家里的,她还以为我睡了呢,风将军才不会告发我的,对吧?”云亭笑嘻嘻。
“唉,本来是有这个打算的,你这么一说,我还怎么好意思啊。”千寻双手一摊。
“风将军,你真好玩,不像其他人,无聊死了。”云亭亲热地凑过来挽起千寻的胳膊。
“那还叫我风将军?”千寻故作不满。
“那,”她歪歪头,“我也像三哥一样叫你阿千好了,你就叫我小亭就可以了。”
“好,”千寻立马应下,“话说小亭你和谁一起出来的,不怕他担心吗?”
云亭闻言立马撅起嘴:“哼,就让他好好担心吧,让他也尝尝我的感受。”
千寻立马嗅到了八卦的味道:“他是谁?男人?”
“说什么呢!”云亭微微红了脸,衬着一身红衣,更显娇俏动人。
“啊啊,都夏天了有人还在思春。”千寻仰天长叹。
“阿千,你讨厌死了。”云亭用力推了千寻一把,转身跑开。
千寻勉强站住,看不出来啊,这丫头力气不小,她笑笑,也赶紧追上去。
正好两人都是孤身一人,现在互相陪着,倒也开心,绕来绕去不多会儿功夫就把整个会场都转了个遍。
“哈,累死了。”云亭靠在一家酒楼的墙上,“我们在这歇会吧。”
“带你去个更好的地方。”千寻一手抓了一把肉串,一手抱住云亭的腰,提气带她跃上屋顶,留下她一连串的尖叫。
“哇,吓死我了,不过,好刺激,我们再来一次吧。”云亭双眼闪光地看着千寻。
千寻想起她第一次被穆风带着飞时也是一样的感受,忍不住笑了起来。
“阿千,你想到什么了?怎么这么开心。”云亭平躺下来,看样子一点也不像深宅内院培养出的大家闺秀。
“想我喜欢的人。”千寻啃完了肉串,也跟着躺下。
“阿千喜欢的人是你的师父吧?我上次听我二嫂说的。”云亭扭过头来好奇地看着千寻。
“是啊,看来不是什么秘密了。”千寻看着深蓝的夜空,希望不会给穆风带来什么麻烦。
“你放心,我是不会笑话你的,我支持你。”云亭大力地拍拍千寻。
“咦?这可不合常理啊。”
“什么叫常理?我才不信那些呢,你喜欢谁是你自己的事,那些人干嘛管那么多。”云亭一脸理所当然。
“哈哈,和我想的一样,这就是英雄所见略同。”千寻心底也很开心。
“其实我觉得有很多人也都这么想,只是不敢说出来而已。胆小鬼!”云亭忽而一脸愤愤。
“谁惹你了?”千寻好奇。
“既然阿千你都把你的秘密告诉我了,那我也不瞒你了。我,我也有喜欢的人了。”云亭红着脸大声道。
千寻笑:“不用说也看得出来啊,全写在脸上了。说,是哪家的公子!”
云亭不屑道:“才不是那些每天扭扭捏捏的家伙呢,我喜欢的是冲锋陷阵,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就像你和三哥一样。”
这妹妹是从哪里看出她是男子汉的!千寻郁闷地上下打量自己一番,终于决定忍下不问。
云亭浑然未觉千寻的纠结,接着说:“但是,明明他在战场上那么勇敢,怎么面对我的时候就成了胆小鬼了呢。”她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少女的粉色回忆里了,自顾自说着,“每次见了我就躲,难道我就那么可怕。还是说和三哥说的一样,担心配不上我,但是阿千,我真的一点也不在乎这个,我喜欢他就行了,不是吗?”她转身拉起千寻的手。
“和你哥哥一样在南营的话,也多少是有些背景的人吧?”千寻疑惑地问。
云亭摇头:“他家就是普通的平民,以前一直在南营里当小兵,没有出头的机会,后来有一次在战场上救下了三哥,现在就跟着三哥做参将。不过事实证明,他做参将比那些富家子弟厉害多了。”她满脸骄傲。
千寻看着她一时出了神,恋爱中的少女就是这样的吧。
“阿千,我们下去祈愿吧!”云亭忽然指着远处隐约可见的祈愿树大喊。
千寻刚把她带下去,就见一个浓眉大眼的高大男子挡在两人面前。
云亭立马别开头不看他,嘴里嚷嚷着:“你还知道来找我!”
那年轻男子头上冒着汗,嘴里喘着粗气,急道:“亭姑娘怎么一个人乱跑,出了事怎么办?”
“要你管,你不是巴不得看不见我吗?那样不正和你意!”云亭依旧犟嘴,不过从千寻这个角度能看到她嘴角勾起的弧度。
那男子急急摆着手辩解:“我,我怎么会希望你出事呢,我,我——”
正在那男子吭吭巴巴讲不下去时,天空中轰的一声,漫天烟火在暗夜的天际绽放开来,云亭顿时眉开眼笑,一把拉起那男子:“看,宇哥哥,好漂亮!”
被唤作宇哥哥的男子没有看绚烂的烟火,却只是看着身侧的云亭,眼神温柔。千寻忽然记起,穆风也是这样看她的,这,大概就是喜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