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蒙的秋雨,已经淅沥不断地两天了。连星光都没有的漆黑的夜,笼罩着京城,笼罩着悄静而阴冷的宁国府第。天香楼上,可卿久久地拥抱着宝玉,脸儿傍着脸儿,双双地轻轻啜泣而无言。微风荡漾 着佛龛前小小的烛火,映着泪珠儿明灭闪动。不知道过了多久,远处起更的梆儿声,唤醒了情深切切的人儿。可卿慢慢地松开手臂,哽咽着说:“你该回去了,我也该走了……”话音未完,泪珠儿又 滚滚落下。“瑞珠,”可卿轻声呼唤坐在楼梯口的丫鬟瑞珠,瑞珠慢慢走近可卿。“你送宝二爷回去。”可卿抽泣着说,“你到楼下和万儿一起送宝二爷到后门口,茗烟在那里等着呢。”稍停,又 说:“告诉楼下的宝珠,让她就在楼下等着。”说着,轻轻地挥了挥手。
宝玉还难舍难分,泪水湿遍的脸庞和可卿的脸庞紧贴着。听了可卿的话,他几乎抑止不住地要大哭失声了。可卿再次深切地吻了宝玉,双手推开他。“回去吧,你屋里的人都在等着你,……你不要……老想着我”又是几声抽泣。看到宝玉已然站起,瑞珠催促道:“二爷快走吧,都起更老半天了,后门就要关啦。”
脚步声缓缓地,又沉重地,踢哒……踢哒……终于消失在渐沥的秋雨声中。
瑞珠回到天香楼,宝珠小声地问道:“他走啦?”瑞珠微微地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瑞珠提着那盏防风的玻璃小灯笼,急步登上楼梯。只上了一半,就急切地向楼上轻声地喊:“格格,我回来啦。”
没人应声。
瑞珠已经登上最后一级台阶,她正要再说什么,忽然,震耳欲聋的“咚”的一声巨响,吓了她一大跳。
“格格,您怎么啦?”仍然没人应声。
她提灯向里走去,佛龛前的蜡烛由于久未剪灯花,已经没有多少光亮,但她借着手里提灯的光亮,可以看到可卿坐的太师椅上,已经没有了人,屋里四周也没有人,她惊讶地又喊了一声:“格 格,您在哪儿?”沉静而阴森。
瑞珠再往前迈步,……“怎么这两个方凳倒在这里?”她正要上前扶起方凳,突然她的头被什么碰了一下,她提灯往上一照。她立刻被吓得倒在地上,但却在倒地的一瞬间,本能地大喊了一声: “哎呀!格格上吊啦——”接着便昏了过去。
楼下的宝珠,一直在注意地倾听着楼上的动静。瑞珠的喊声惊动了她:
“快来人哪!格格上吊啦……。”
惊天动地的一声喊叫!
“画梁春尽落香尘,宿孽总因情。”秦可卿怀着几多的“情”与“怨”,离开了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