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几日里,天气越发的炎热,即使在镜花阁里搁着的冰盆不断,也是让子衿夜夜都有些热的睡不着。但即使这样,子衿每日里也都去毓庆宫中看望贵妃和小皇子,但每每途径御花园时乍然发现后*宫里仿佛热闹了不少,总见着园子里一帮太监宫女的在忙着。
就在这样的日子里,毓庆宫却是发生了一段小插曲。
这一日,子衿下了软轿,在若兰的搀扶下刚踏进毓庆宫的大门,就听到从宫里传来一声闷响声,殿内站着的几个宫女太监都是噤着声儿,小心翼翼的低垂着头,不敢往里张望半分。
殿内的春意抬头便见着了子衿,忙急急的悄声儿走了出来,上前给子衿福了福身子低头行了一礼,有些焦急的道:“婉仪娘娘您可来了,赶紧去劝劝娘娘吧。”
子衿听着春意的声音里带着些像是哭过的沙哑,仔细一瞧,可不是春意的眼角还红红的,心里便沉了下去,低声问道:“娘娘这是怎么了?”
春意正欲开口,却见殿外站着的几个宫女太监,子衿的身后还跟着若兰和同喜,便使了个眼色,子衿见状抬手打发了所有人出去。春意见人都出了殿外走了好几米开外,才压低了声说道:“娘娘,小皇子...”春意脸上焦急的很,却是也没有再说下去,犹豫了半晌,最终也没说是为了什么,只急急道:“娘娘,还是您赶紧去看看吧。”
听到春意说小皇子,子衿的心更是咯噔一声:莫非长姐已经发现了。想到此,心里不免越加焦急,不等春意跟上,便急急的走进了进去。
一进殿里,只见丁重喜跪在傅贵妃面前,几片散落的瓷片就在他四周,丁重喜的右脑门上正汩汩的冒着鲜血,他却连捂也没有捂的直挺挺的跪着。
子衿轻轻走到傅贵妃身旁,一手搭在傅贵妃的肩上忧心的问道:“长姐这是怎么了?好端端儿的怎的发了这样的大气。”
傅贵妃抬手拉了子衿的手坐在身边,眼中也是红红的,声音却还算是平稳道:“若不是本宫发现的及时,景宁的命怕是就折在这些不中用的奴才手里了。”
子衿大惊,转眼看了一旁的春意和跪在地上的丁重喜一眼,见他们皆是默不作声,低垂了头不敢应声,子衿急急问道:“长姐此话怎么说?景宁到底怎么了?”
“娘娘您息怒!都是奴才的错,被那贱妇蒙了心,奴才死不足惜,娘娘您千万不要为了奴才伤了身啊!”丁重喜闻言又是急急的磕了几下头,那头倒是磕的实在,硬是在厚厚的地毯上砰砰两声,果然见丁重喜抬头时,额头上又是一片紫青,那额角的血也冒的越发厉害了。
傅贵妃却是连看也不看,拍了拍子衿的手背才道:“景宁这些日子晚上总是睡不踏实,本宫也原以为是这天气太热,不曾想,今日景宁却是喂奶时吐了出来,本宫召了徐进来看,才知道那该死的贱人竟然敢喂景宁喝有五石散的奶!”傅贵妃的眼中也是血红了一些,恨恨说道。
“五石散?!怎么会,谁敢做如此大胆的事?!”子衿也是大吃一惊,自从梅华生的事儿以后,傅贵妃又让傅大人往宫中送了两个心腹进了太医院,这徐进就是其中之一,因一家老小都在傅府当差,若有半点不忠,下场可想而知,因此自是可靠。先前因着五石散出了两次事儿,现在宫中也是越加查的严了,所有的宫人,包括浣衣局那些地方都让太医去一一诊脉过,凡是服用过五石散的,都已经躺在了乱葬岗,怎么会还有五石散出现?
“是奴才不长眼,奴才鬼迷心窍,才让那贱妇蒙蔽,娘娘您息怒啊!”丁重喜又是重重的磕头,低声哭喊着。
原来丁重喜虽然是太监,却是傅贵妃这么多年倚重的心腹,自然在宫里宫外的也是有脸面的人。太监虽不能传宗接代,却是也好面子,去年在宫里看上了一个宫女名唤水云,便求了贵妃恩典将水云配给自己做了自己的菜户。又随后安排人把水云送出了宫,让她在自己京中的私宅里管着家。这些事虽是不合规矩,却因着他是贵妃面前得脸之人,又是贵妃默许了的,也没有人敢说三道四。
小皇子出生前几个月,丁重喜便在细细的挑着小皇子的乳娘,却怎么也找不着合适的,好不容易刚找着一个,贵妃就早产,丁重喜正着急,水云却是跑来对丁重喜说自家有个亲戚在京中坐着芝麻绿豆的小官,有个媳妇叫做李月桂,是远县一个县令的女儿,去年刚嫁到京城,正碰上她产后还没多久,想来正是合适,就荐了她来做小皇子的乳娘。
天家的乳娘可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做的,历来一般都是在外臣的家中,一些官员的妻女,不仅要出身清白,身强体健,更要品性端正的,那可是日后要陪着皇子公主长大的,一些得了主子欢心的奶娘,日后更是有宫里的赏赐,是很体面的。
因此丁重喜才早早就开始挑选,那么些日子也只才得了一位。那李月桂的出身本就不高,常理下也断断进不得宫,却是因着傅贵妃早产,还差点母子俱损,不得已下,丁重喜听了水云的话,想着这一年多水云打理着自己宫外的府邸也是井井有条,想来这次也不会不稳妥,便急急的接了那李月桂进宫伺候小皇子。
谁想,那李月桂却是有瘾癖的!
原来,李月桂虽是正妻的身份嫁来了京城,却不想她丈夫的府里早已有了好几个姨娘小妾,李月桂从小地方来,哪里有足够的心机手段去治住那些个不安分的妾室,反是被那些女人弄得与丈夫离了心,好在因为怀了身孕,在婆母的安排下生下了孩子,却不想是个女孩儿,还没出月子,便被婆母也嫌弃了起来,自暴自弃的悄悄开始吃上了五石散,她家里人却是不知情的,不然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往宫里送人,何况还是伺候当今皇帝唯一的皇子。
正好有日这个李月桂的丈夫去了丁重喜在宫外的府邸,听水云提起丁重喜正在给小皇子找乳母,便动了心思,若能让李月桂进宫伺候小皇子,那自己的官运和未来的前途可是大不一样了。便三番五次的在水云面前哭诉求水云荐了她去。水云起先也是不愿意得,却是在那人几次三番的银子孝敬下,也是乱了心思,恰好又遇到贵妃早产,丁重喜为乳娘的事情犯愁,便借机把水云真给荐给了丁重喜。而丁重喜正因乳娘着急,却也是坏了规矩,还没让太医检视过,便带进了宫伺候刚出生的小皇子。
起初因小皇子早产,身子还比较虚弱,有些微的异样,那李月桂也不富裕,偷偷带进宫的五石散也不多,所以服食的量很少,又经过乳汁喂给了小皇子,太医日日请脉也没有察觉出。
这几日小皇子却是吐奶也严重了起来,夜夜也是哭闹着,徐进才起了疑心,用银针一探才知此事。春意一听也是急了,自己这次真也是粗了心,想着是丁重喜带来的人儿,必定是好的,没有问题,否则像是进内服侍皇子帝姬的人,春意也必是要查了又查的,因此贵妃的怒气也发作到了春意的身上。
丁重喜如此才知自己犯了大错,不敢再有所隐瞒,将此事原原本本细细的告诉了贵妃,贵妃一听便怒从心来,自然是生了大气。
子衿听完也是又惊又气,只是更为担心小皇子,来不及劝慰贵妃自己赶忙急急的又去小皇子待着的内殿里细细的看了看小皇子,询问了在小皇子身旁服侍的徐进和另一个乳娘林芝,知道小皇子果真并没有什么大碍,才放下了些心,又回到傅贵妃身边,细心的劝慰了几句。
贵妃出了气,慢慢也平静了下来,子衿又是劝了几句,贵妃才算是消了气。只是依旧是冷狠的看了看丁重喜才道:“念在你忠心伺候了本宫这些年,本宫也不追究你了,那李月桂一家和水云,你知道怎么做了?”
丁重喜闻言先是一愣,眉头皱了一皱,水云是犯了大错,可是毕竟是自己的妻子,虽无夫妻之实,这么些日子也是早有了夫妻之情,贵妃的意思他再清楚不过,如何下的去手啊。只是丁重喜跟了傅贵妃这么多年,对贵妃的性情知道的十分清楚,明白这水云是留不住了,只得喏喏答应了告退了下去。
丁重喜虽然不舍得水云,却也是因此事生了大气。没过两日,便听见丁重喜来回傅贵妃,说水云昨晚去京中的亲戚家探望,谁知却是遭了劫匪,水云和她亲戚一家都不幸丧了命,傅贵妃此过了半月余,小皇子也慢慢不再夜晚哭闹,渐渐恢复了,傅贵妃和子衿的心也才算是彻底的放下了。
而此时的傅贵妃和子衿万万没有想到这样的一件小事在不久后却引来了轩然大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