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没多久,就是宫内一年一度的度佛日了,其实宫里人都知道,宫中冤死的亡灵多,度佛日实则就是借求佛祖的庇佑为宫里的亡灵超度。按照宫里的惯例,帝后在这个时候都会提前相携前往皇城外的皇家寺庙圣佛寺斋戒十五日,一来是祈求一年风调雨顺,二来是避开这个时候的晦气。但今年皇后因病着并没有随皇帝一同出巡,皇帝便请示了太后后,携了贤妃前往。这原是不合惯例的,但太后却是没说什么,只皇后在临行前细细交代了贤妃好好照顾皇帝的身子,便也就应允了。因此这一天,皇帝便携了贤妃浩浩荡荡的启程前往了圣佛寺。
贤妃心中有疑,但也没看出端倪,只得交代傅修竹和若兰在她离开后一定尽量避让皇后,注意宫里的动静,便带着丁重喜前往了。皇帝和贤妃离宫后几日,子衿的日子倒是无风无浪的过着,每日由着若兰和依霏帮着调理身子,偶尔傅修竹也过来镜花阁中小坐陪她聊些闺阁中的趣事,情绪也恢复了不少。只是这几****连着几晚都悄悄去了莲花池寻影香,但是却没见着,很多事便也搁在了心里。
这一日一早,内务府总管董兴荣吩咐手下的小太监端着一些新鲜的瓜果特意到了镜花阁。
“奴才内务府总管董兴荣给傅贵人请安,傅贵人安好。”董兴荣满面笑意的给子衿行了一礼,他个头稍矮,体态略微发福,穿着一件蓝灰色太监总领服,一双眼珠子透着精明。这董兴荣是傅家的远亲,因着贤妃的提携,从清苦的藏书阁提到了现在油水多的内务府总管一职,因此虽然子衿之前因病没有得到皇上的宠爱,镜花阁内的一应供给也不曾短缺,反倒是他还着意添置了许多。
若兰就着子衿的耳边低语了几句,子衿便让他起了身。
“今日奴才让人给小主送了些新鲜的瓜果来,想着小主这些日子一直吃着苦药,瓜果清甜,给小主开开胃。”董兴荣挥手让人送上了果盘,子衿看了一眼,回笑道:“公公好心思,我正好想着嘴里苦,想尝尝鲜呢。”
“小主喜欢便是奴才的福分,日后小主想吃什么只管吩咐人来取就是。”董兴荣的精明不是一两天了,现今除了皇后,这**之中最大的就是贤妃了,贤妃因孕虽不曾在子衿病中来看望,却是一日三次的遣了人到内务府取东西送到镜花阁中,他自是明白贤妃着紧这个小妹。
若兰看着董兴荣的乖觉笑着开口道:“董公公今日前来可是为了度佛日的采莲。”宫内规矩每年的度佛日都需采摘莲花供奉宗庙和宫内各个佛龛,而四月初宫内有莲的地方只得镜花阁一处,往年这镜花阁都无宫嫔居住,内务府都是自行前来采摘,而今年因着贤妃的安排,子衿入住了镜花阁,内务府便循礼前来请示子衿的同意。
“若兰姑姑说的正是,明儿便是度佛日的第一日了,按规矩奴才带了人来采取新鲜的莲花。”董兴荣轻轻点头,笑意盈盈的回着若兰的话,照理说,像子衿这种没有皇帝宠爱在身的人,他本不必自己亲自来的,可他心里有着打算。眼前的这位小主不同一般人,既是贤妃娘娘的亲妹,右丞相的千金,容貌更是生的羞花闭月,日后病愈想必是少不了皇上的恩宠和贤妃的提携的,因此他便巴巴的来了。
子衿听闻有些疑虑,影香便是出现在莲池,若莲花被采摘,不知对影香会不会有不好,因此子衿微楞了半刻,若兰见此便偷偷的向子衿递了个眼神,子衿也知道宫中的规矩,自己其实也无权阻止莲花的采摘,只得轻轻点头应允。
董兴荣见子衿像是有些不愿之意,便接着开口道:“贵人请放心,奴才已经吩咐了下面的人,今晚等小主歇息以后再来采摘莲花,不会打扰小主静养。”
子衿闻言微微一笑,这个董兴荣倒是很懂结善缘,边开口道:“公公有心了,那便如此吧。”
夜晚月亮初升,董兴荣便嘱咐了四个小太监,打着灯,从后门悄声去到了莲花池,借着月色采摘盛开的莲花。如此安静忙碌了一阵,其中一个小太监唤作东胜的因着内急,便提了一盏灯笼去后院奴才所用的茅厕,茅厕离着莲花池有些远,东胜好容易走到了地方,刚想放下灯笼,忽见一抹白色身影从不远处的假山后飘然而过,东胜没看清,忙又提高了灯笼想看清楚,突然一阵风刮来,有东西不偏不倚的抚过东胜的后颈,东胜忙回头一看,一团白色的影子从他眼前咻的一过,忽然间灯笼也灭了,吓得东胜扔掉灯笼,连小解也忘了,逃也似的跑回莲花池寻人。“有,有,有…”东胜跑回另外几个太监身旁,言语不清的喊着。
一个看起来年龄稍大一些的太监低声斥责道:“东胜,你喊什么喊,要是惊了阁内的贵人小主,小心董公公给你一顿板子好受。”
东胜吓的面色发白,好不容易喘口气道:“有,有鬼!”
刚才斥责东胜的太监一听忙丢下手上的刀,过来捂了东胜的嘴低声骂道:“瞎说什么?!”
东胜被捂住了嘴,只能摇着头吱吱呀呀的,眼神中透露着惊恐。
过了小一会儿,捂着东胜嘴的太监见东胜渐渐安静了下来,便慢慢松开了手,拉着东胜低声问道:“你胡乱说些什么,到底是见什么,吓成这样,你仔细说给我听听。”
东胜看了看面前的太监,见着身后一同来采莲的另两个小太监也围拢了过来,心里放心不少,不再那么惊慌了,他吞咽了一口对面前的太监道:“安胜,刚才,刚才我内急想去后院茅厕小解,才到地方,就看见后院那假山后面有白影儿,我不就忙抬了灯笼打算看个清楚嘛,谁知突然觉得后面脖子有人吹气,我一转头,就有一个白色的东西从我眼皮子底下一晃就看不见了,灯笼也突然熄了,不知是不是被鬼吹了!”说完东胜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着紧的抬手去摸了一下自己的后脖子,没摸到什么便又稍安心的放下了手。
三人听完东胜的话,皆是面面相觑,被唤作安胜的太监是四人里的头,他心里也是有些不安,但只能强作镇定的道:“这世上哪儿来什么鬼怪,定是你眼花了吧。”
东胜却着急的摇摇头急道:“不是不是,那玩意儿朝我脖子吹的气冰凉冰凉的,一晃就不见影儿了!”
闻言其中一个胆大的小太监提议道:“安胜,不如我们再去仔细瞧瞧,说不定就是东胜眼花了。”
安胜想了想觉得看清楚也好,不然东胜这个大嘴巴要是传了不好的话出去,董公公责怪下来自己也逃不掉,便说:“那就赶紧去看看吧,东胜你走前面带路。”
不想东胜却是使劲儿摇了摇头,对安胜摆了摆手,不愿去了。东胜自小就胆儿小,原本近日就是宫内安度亡灵的日子,刚才那一下已经把他吓得不轻了,这会儿子他可是说什么也不愿再回到那个鬼地方了。
安胜却是瞪着他道:“现在我们四人一同去,即便真是鬼,见我们人多还得害怕呢,你还怕什么,赶紧的,带我们去看看,别是有人装神弄鬼才好。”说罢也不等东胜答应,便拽了东胜的衣服朝着茅厕的地方去了,另两个小太监也忙提了灯笼跟上了两人。
四人一同走到了东胜说的地方,离着假山大概有十步的距离,东胜却是怎么也不愿往前了,只抬手微微指了一下刚才白影儿出现的假山,安胜转头瞪了一眼东胜,心里觉着他胆子真是比女人还不如,只得接过一个小太监手里的灯笼,和那个胆大的小太监一同走上了假山,两人就着灯笼的光仔细的打量了假山一番,也没看出什么不妥的地方,便又走回了东胜的身边。安胜正想回过头来数落东胜两句,就听假山后传出了好像是女人的哭声,呜呜咽咽,听不清楚,却在这安静的夜里格外分明,四人身上都打起了冷颤儿。
东胜的胆子最小,这么一声响,他扭转身就想跑,不想一心急脚下也不知什么一绊便摔了个狗吃屎,安胜和胆儿大的小太监忙上前扶起东胜,就在这时,一团白色的影子从几人面前一晃而过去到了假山后,四人不约而同的忙往假山望去,就见刚才还什么都没有的假山上出现了一个白色的人影,乱糟糟的黑发覆面,看不清面容,却能接着惨白的月光看见白色人影面部似乎是口角的位置有着血一般的红色。东胜眼力好,第一个瞧见,大喊了一声,便吓昏了过去。安胜也吓得掉了手里的灯笼,另两人更是不能抑制的发出了惊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