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华走了以后,不到半日,同喜就回到了镜花阁,跪在了子衿面前磕了头。
子衿仔细的打量了低头跪在面前的同喜一番,瘦小的身材,约莫才十六七的年纪,想是这几日在太医院一直不停的拃药材,垂在身旁的双手都带了些药材的青黄色,子衿想到那日在阁中撞梁之时同喜的灵敏,便出声问道:“你可会功夫?”
同喜不敢抬头,只是更低了低头,恭谨的回道:“奴才进宫前跟着一位戏班的武师师傅学了些小功夫,上不得台面。”
子衿点点头,接着问道:“那日在阁中你救下了我,可是为何?想要什么赏赐不妨一说。”
同喜闻言却是抬起了头,看了子衿一眼又低了下去,一字一句的道:“奴才是在镜花阁伺候的,主子的安危就是奴才的安危,奴才虽然没念过什么书,可是忠心二字奴才却是省得的。”
子衿听了也不回话,只是微微笑着又问道:“你从前是在哪儿当差的?那日受的伤可是好了?”
“奴才谢小主关心,已经大好了。奴才初进宫时是在秋水苑做洒扫的,后来被调到了内务府当差,在小主进宫前董公公就遣了奴才过来侍奉小主。”同喜道。
子衿若有所思的看着面前的同喜,面上始终微微笑着:“如此,也是缘分。你说的对,忠心二字却是真真儿最紧要的。念着你这份忠心,以后你可愿意在镜花阁当掌事太监?”
同喜有些不可置信的抬头望着子衿,又突然觉察了自己的失礼,低了头去,愣住没有出声。子衿对依霏轻轻的点了点头,依霏知道子衿意思,便笑着道:“哟,你这人怎么一听好事就欣喜的忘了神,还不快谢谢咱们小主啊。”
同喜这才反应过来给依霏不住的磕头道:“谢小主恩典,奴才日后必定忠心小主!”
依霏笑嘻嘻的上前拉起了同喜,打趣道:“哎呀,现在咱们这镜花阁可算是有些热闹了一些。同喜又会功夫,这以后再有人欺负咱们,咱们可就不用怕了。”
同喜望了望面前带笑的子衿,又见依霏这样称呼,他当然知道这依霏是子衿的家生丫鬟,必定是十分信任才这样跟着进了宫。子衿不仅将他从太医院的苦差中救了出来,还抬举他做了镜花阁的掌事太监,心里感动不已。有些眼中带泪的道:“依霏姑娘说笑了,只是奴才受小主大恩,日后一定尽心伺候小主,不让外面的人欺负了咱们去。”
若兰从旁边的小矮桌上提起茶壶,也是笑意满面的走到同喜面前将茶壶望他手里一塞道:“小主的恩典咱们都得记住,现下还是快去为小主倒壶热茶来吧。”
同喜赶忙接着了若兰塞来的茶壶,连连点头应是的跑了出去。
看着同喜离开的背影,若兰却是走回子衿旁边有些忧心的问道:“小主,这同喜那日却是救了小主不假,可是如此就把他收进了阁内,怕是不知道妥不妥呢。还是让奴婢再去细细打听一番吧。”
依霏性子直,刚才听子衿让同喜做了镜花阁的掌事太监以为是已经打听清楚了的,便也上前示了好,如今听若兰这一说也是有些担心,看了若兰一眼附和道:“小主,姑姑说的是,还是让姑姑再去打听打听也不迟啊。”
子衿却是微微一笑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要是真有心害我,那日事发突然,不如作壁上观,更何况他挺身而出救下了我,不仅他自己受了伤,要是我不能解困,只怕他因着这一出还会让人害了去。”
若兰点点头:“难怪小主会在那天让奴婢找人暗中看顾着他,不让太医院拃药房的人死命的折磨他,原是这个道理。是奴婢有些多心了。”
子衿颔首道:“这宫中虽然人心险诈,却也不是人人一开始都存了坏心的,多一个信任的人,也让我在宫中不会感到那样难熬了。以后还得有劳姑姑你,帮我细心**,我愿意相信同喜的忠心。”
若兰闻言重重的点了点头,她没有想到除了美貌和智慧,子衿的心还是那样善美,经过荣嫔的这一局,还是愿意相信人心。对她们这些奴才而言,主子的信任比什么都重要。
门外的同喜泡了新茶回来,走到门口就听见了子衿的话,忍不住红了眼眶,冲进阁内重重的跪在了子衿面前:“原来奴才的小命得保都是小主暗中差人照顾,小主还如此信任奴才!小主放心,奴才一定对小主忠心,就算要了奴才这条小命,奴才也会保护小主!”
见着伏在地上拼命磕头的同喜,子衿连忙示意依霏上前去扶起了同喜微笑道:“进了这宫中就由不得自己做主自己的命,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你多跟着若兰姑姑学吧,也仔细留心着新来的人。”
“奴才明白,小主放心。”同喜试着泪回到。
如此,镜花阁的人就归心了。
夜间子衿和影香坐在莲花池畔轻声商量着,子衿抬手紧了紧身上的披风道:“同喜我照你说的留下了。”
影香点点头道:“前世陪着我到最后的,除了若兰和依霏,就只剩下同喜和沛儿了。最后同喜是为了救我才死的,他的忠心不用怀疑。”
子衿默然了一阵,心里有些说不出的酸涩。影香虽然没有细细的说过上一世的情形,她却是也能听出影香必定受了不少的苦。
影香像是知道子衿在想什么一般,笑着对子衿道:“不用这样,上一世已经结束了,再大的难也过去了,只要今生我能助你,助傅家,不要再重蹈那样的路,就是最好了。”
子衿也回以一个笑容颔首道:“长姐三日后就要回宫了,之前你交代我做的事,我已经安排好了,只希望能如我们所愿了。”
影香的笑容微敛,淡声道:“不管是谁,上一世的祸都是由五石散而起的,这次我们定要看看是谁做的这一切。”
贤妃回宫前几日,宫中新的流言又起,说是有人看见荣嫔在杜生死后偷偷的遣人去过乱葬岗,烧些纸钱蜡烛的给杜生。本来旧主给自己的奴才烧些东西虽是不妥,但是人之常情,毕竟也是伺候过这么些年的人。可是杜生因为身是太监却好女色因此受宫中众人避讳,这个时候再祭奠他,再加上之前荣嫔为杜生的求情,就难免不让人有些其他的想法。
因此待皇上携贤妃回宫后,一些暗指荣嫔和杜生有染的流言就这样传进了皇帝的耳朵。天底下男人最怕的事情就是头戴绿帽,更何况还是个太监。但因为没有证据,皇帝也不好因为流言就处置荣嫔,但却是因此彻底的冷淡了荣嫔。
贤妃手执协理六宫之权,就借此撤走了荣嫔宫里的人,只留下了一个贴身的宫女伺候,皇后对此事也没有再过问,由着贤妃这样处置,荣嫔便形同弃子,两仪宫就如同冷宫一般,再无人问津了。
却是过了不足一月,宫中又传出了消息:被软禁在两仪宫中的荣嫔,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