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夜,对宫中许多人来说都是漫长而焦虑的。本应沉寂的慎行司此刻灯火通明,杜生被两个侍卫压着跪在了慎行司的审理堂里,他蓝色的掌事宫袍已经被人剥了下来,只穿着单薄的内衬衣衫,在四月的夜晚,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原本清秀的面容上有着一丝绝望和无助,他伏底了身子望向慎行司司理张严,那个宫中闻之变色的人正坐在案桌后冷目的看着他。
“杜公公,这么夜深了,你私自偷入慎行司,是为了什么?”慎行司司理张严个头高大,五官也是粗犷,一般人轻易都是不敢直视,不只是因为他的面貌有些吓人,更是因为他的心狠手辣。宫中无人不知一旦落在了张严的手上,没有几个能轻易出来的,他折磨人的手段,令人闻之色变。
杜生低埋着头,并不回话。张严见此也倒是不恼,只微微抬手示意一个侍卫端了个盖着黑布的盘子来到杜生面前,过了片刻才慢慢问道:“杜公公,你可是为这个东西而来?
侍卫在杜生的面前揭开了那盖着的黑布,原来盘中是一个女人的白纱肚兜,上面绣着一株待放的桃花。杜生抬头细细一看,脸色唰的一白。
“杜公公,你可认得此物?”张严微眯着眼睛看着杜生此时的表情。
杜生心中一阵颤抖,只是依然是不开口。
张严嘴角微挑慢声道:“想必杜公公定是认得的,不然杜公公就不必花了这么大工夫,又这样深夜冒险而来,只为了盗取此物。”张严顿了顿接着道:“那么,杜公公想必定是知道,这从永乐房中搜出的秽物是出自谁的手了?!”
杜生刚才在看清楚那肚兜之后就知道自己中计了,那并不是皎丝月影纱,他原以为的那样东西。只是他此刻,已经无力狡辩。
原来杜生虽是太监,却对男女之间的欢好任然是向往莫名。去年他知道这皎丝月影纱极是难得,便趁两仪宫中给和颐帝姬做小衣之时,偷拿了一些,缝制了一个肚兜,想要在跟女子欢好时,用作取乐。
而今日,杜生听到宫女们谈起那日从镜花阁搜出的肚兜是皎丝月影纱所制时,他已经起了疑心,刚开始他原以为如荣嫔所说只是皇后特意安排的桥段用来设计贤妃和傅子衿,和他所制的肚兜只是撞了巧。可是今日待荣嫔从皇**里回来后却说起皎丝月影纱的谣言并不是皇后的刻意安排,却是真的让杜生慌了神,以为真是永乐之前趁他不注意偷了去。为怕慎行司就着这皎丝月影纱的线索查到他头上来,所以这夜他才打定了主意,想要偷出肚兜。
因此待到夜深,宫中众人都已休息时,他悄悄的独自潜进了慎行司,找到了放肚兜的地方。虽然找到了东西,可是因着夜深,他当时也看不清楚,只能将东西放入袖中打算回到了两仪宫再烧毁了。谁知,人还没走出门,就被证物堂门外埋伏的几个侍卫抓了个正着,人赃并获。
“最近宫里谣传这从永乐房中搜出的女子肚兜是皎丝月影纱所制,本官虽是不知谣言从何而且,却是觉得很是蹊跷,所谓无风不起浪,本官就猜想是真有这么一件东西,那这件东西的主人要是知道了,必定会有所行动,因此便设下了侍卫在暗处埋伏。不想,还真有所获啊。”张严仔细看了看杜生的神色,面上有丝欣喜。张严原本还因为从那日在镜花阁搜出的东西查不出个究竟有些心烦,怕皇后给的三日期限一到责罚于他。恰逢此时,宫中就不知道从哪里传出了消息,竟将肚兜与稀有的月影纱扯上了联系。因此他心中一动,就着这条线设了埋伏之人。
杜生听完心中气极,终才忿忿开口道:“张大人好计谋啊。”
张严盯着堂前跪着的杜生看了一瞬,突然厉声道:“好你个杜生,你夜半私闯慎行司盗取证物,究竟为何?还不如实招来,别等到本官对你用刑!”
杜生一听浑身一激灵,额上渗出了丝丝汗水。张严的心狠手辣他怎会不知,那血肉模糊的刑讯场景瞬时浮现在了杜生的脑里,让杜生产生莫大的怯意。
正在此时,突然听到门外唱到:“皇后娘娘驾到。”
张严一听连忙起身想去门口迎接,却只见皇后脸色沉沉的带着一众宫人已经进了正堂,荣嫔跟在皇后身后进了门,一看见杜生,眼中有丝焦急。
“微臣参见皇后娘娘,荣嫔娘娘。”张严对皇后和荣嫔行了礼,皇后着人搬来了贵妃椅,坐在了正堂桌案旁,荣嫔则站到皇后的身后。
“张大人免礼,本宫听说今夜有人私闯慎行司盗取证物?”皇后坐定后对张严淡声问道。
张严却依旧是跪着低首道:“臣惶恐,惊扰了皇后娘娘。今夜两仪宫的杜公公私闯慎行司,臣已命人拿下了他,人赃并获。”
皇后抬眼看了看跪在堂中的杜生,又扫了荣嫔一眼,始终是那样云淡风轻的开口道:“张大人辛苦了,起来吧。可审出了什么?”
“臣正要开始审问。”张严复给皇后行了一礼,起身答道。
“那好,本宫正想知道是谁这么大的胆子,敢秽乱**。”皇后语气虽然淡淡的,但语中的威严让人不禁心颤。
荣嫔面色有些沉不住,偷瞧了皇后一眼,见皇后只是正视着张严并未有任何的变化。又复又看了看杜生。此时的杜生被人剥去了外衣,头发也有些凌乱,被人反扣住了双手跪在殿中,肩头微微颤抖。
“本宫今夜就在此旁听,张大人可以开始了。”皇后吩咐道。
张严对皇后和荣嫔鞠了一躬后回到了案桌后,厉声对堂下的杜生问道:“杜生,还不快快如实交代!今日你盗取证物可是为何?你跟永乐有何关系?!”
杜生悄悄的抬头看了看坐在堂上正怒视他的张严,又看了看皇后和荣嫔。皇后神色依然很是清冷,还是让人捉摸不透。反倒是自己的主子,荣嫔眼中有着慌张和担忧。他沉默了一瞬后终还是没有开口。
张严居高临下的看着杜生,见他并不回答,也不着急,这种不张口的人他见的不少,只是在重刑之下,鲜少有人继续闭口不言。
张严转首看向皇后,有丝顾虑,随即双手作揖后恭敬道:“皇后娘娘,这奴才一直不肯开口,看来得要用刑。臣惶恐,皇后娘娘和荣嫔娘娘是否可以到内堂稍做回避?”
皇后面色不改,任是淡淡的道:“无妨,张大人可继续审讯。”
荣嫔却是眉角一挑,有些不合礼的抢道:“皇后娘娘,重刑之下怕是会屈打成招啊。”
皇后看也不看荣嫔一眼,淡声道:“杜生是荣嫔你的人,为怕失了公允,还是由张大人决断吧。”
荣嫔闻言只得收声,斜眼睨了张严一眼,眼中有些警告意味。张严像是并没有收到荣嫔的示意,向皇后道了声是后,吩咐人道:“上夹棍!”
片刻就有侍卫带着夹棍刑具上到堂中,杜生一见浑身一个哆嗦,他看那夹棍长三尺余,贯以贴条,每根中各绑拶三副,上面还有一些斑驳的痕迹,像是之前的人留下的血迹。
一侍卫在张严的示意下上前用一根木棍压住了杜生的腿,另一个侍卫已麻利的将夹棍上在了杜生的双手,杜生不由得心生恐惧,喊道:“娘娘救我…”
荣嫔也是看的心惊不已,正想开口向皇后求情,皇后却早一步出声道:“荣嫔,因着这奴才是你的人,本宫特意召了你前来一起听审以示公允,你就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吧。”
荣嫔只得讪讪的收了声,心中焦急万分的站在了一旁。
张严听到皇后如此说,随即吩咐人道:“用刑!”
左右两个侍卫一人一边用力的拉紧了夹棍的绳索,就听见杜生如杀猪般的惨叫声在堂中响起,杜生一直都受着荣嫔的宠爱,在两仪宫中时是连重活都不用做的,如此的重刑一下,怎受得了,不过才片刻,便当堂疼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