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枫喃喃地自言自语否决着,突然歇斯底里叫嚷起来,逃也似的从陆思芊和管天齐的身边冲了过去。
看着黎枫悲痛绝望的背影渐渐跑远,陆思芊多么希望自己可以上前安慰安慰他,但她更清楚,自己的安慰只会让他更欲罢不能更痛苦。
肩头传来了一阵疼痛,陆思芊条件反射般扭头看着狠戾捏紧自己肩头的手,大有捏碎之势,浮动在手背上的条条青筋暴露无遗,彰显着主人蓄势即发的愤怒。
紧咬双唇强忍着肩膀上的疼痛,缓缓抬眸对上管天齐一脸的盛怒,眸光闪烁,怒火跳跃,看着她的眼神凌厉而又冷冽,似要看进她的内心深处,剖析对他的爱的真诚。
陆思芊挺了挺身板,坦然地回望着他,苍白如纸的小脸残泪纵横,妆早已花得惨不忍睹,只是她那对含着氤氲水雾的大眼,眸底却掩饰不住焦急和心疼。
那是她对黎枫的心意吗?她仍故我地关心他心疼着他,甚至不管不顾自己的感受!
自己才是她心里最该想最该疼的人,他不允许她心里想着别人,哪怕这个人是她的表哥,也不行!他会忌妒,会发狂!
手里的力道不自觉地加重了,看着陆思芊疼得抽搐却仍倔强得不肯示弱的小脸,管天齐终究是服软了,放松了手力,却仍揽着她纤瘦的肩。
“田睿,把新娘的化妆师找来,让他提上化妆箱过来二楼大厅外的洗手间处。”拨通田睿的电话,管天齐冷声命令着,语气已恢复了往昔的漠然冷酷,陆思芊听不出他此时的情绪。
沉默片刻,田睿领着一个走着急促碎步、打扮得很潮却让人一眼便能看出是做美容美发行业的年轻男子,来到管天齐的面前。
田睿无声却恭敬地向他欠了欠身,点点头算是打招呼。
“十分钟内,给我把她的脸收拾干净!”冷得让人不寒而栗的声音突兀地响起,陆思芊微愕,撇头看了眼这个霸道的男人,颤颤巍巍的化妆师已走到她身边,开始了妆前的准备工作。
管天齐没有离开,只是背过身去不看她,而她再一次像个木偶人般,任由化妆师在脸上点眉化睛、涂脂抹粉。
思绪萦绕,飘然地想去了别处。
她在想,黎枫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会不会向蕾蕊道别毅然决然地离开了婚礼现场?
他是否能接受自己摇身成为他的表妹的事实?
他是否能够原谅自己对他的欺瞒?
还有……他和姑姑的关系,到底该不该都告诉他?
难道要自己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一对近在咫尺的母子都不能相认吗?
黎枫曾跟自己说过,他不恨他的妈妈,他相信妈妈离开他们父子一定有苦衷,甚至怀疑是爸爸的过错才成就了妈妈的离开……
“不好了……不好了……出大事了!”一个身着酒店服务员制服的男孩,神色慌张地朝着洗手间的方向跑过来,嘴里含糊不清地大声嚷着。
清冷的走廓里,叫嚷声显得格外刺耳。
化妆师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扭头望向走廓的另一头,陆思芊也倏地睁开眼睛寻声望去,一时间几人的视线都不由自主地被由远而近的呼叫声吸引了。
管天齐递了个眼色给田睿,在男服务员经过他们身边时,田睿快速地拉住了来人,厉声喝道,“出了什么大事?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
酒店里所有的员工都是经过严格培训才能持证上岗的,可以说个个都被锻炼成了处事不惊、遇事不乱、礼貌待客、忠于职守的业界精英,这也是queenandmaryhotel薪酬待遇比同行高出几倍的原因所在。
高质量、高品位、高服务,是酒店追求的“三高”,当然,也高消费。
可眼前这个早已被吓得魂不附体男服务员却打破了酒店的服务宗旨,怎么不让人恼怒?
管天齐冷冷地睨了一眼惊慌失措的男服务员,沉默地听着田睿的怒斥,只是接下来听到的一切,却是几人做梦都想不到的。
“刚才……新郎新娘……向在场的宾客……敬酒……大家喝完酒后……全部倒地……口吐白沫……”男服务员不知是跑得太急还是惊吓过度,说起话来结结巴巴,上气不接下气。
然而,即便如此,他的话仍如平地投下的一枚炸弹,炸得在场的几人脑袋嘤嘤嗡嗡作响,缓不过神来。
“救护车……救护车有没到达现场?”田睿的声音再次怒吼,捉着男服务员的双肩奋力地摇晃着。
只听到“呃……呃……啊……”的声音从男服务员嘴里传来,他实在被晃得厉害,没法答话。
管天齐没再等回话,拉起一旁的陆思芊,大踏步走向大厅,却苦了脚蹬细跟高跟鞋的陆思芊。
既不敢使性子抱怨脚疼,又没能按自己的常规步伐走路,很没形象地被迫一路小跑着跟随他的速度。
还未踏入大厅,耳边已传来了众多嘈杂的痛苦呻吟声、女人呼天抢地的哭声、沉闷悲痛的呼唤声,声声沉痛,听得人心慌意乱。
跨到厅门边,放眼望去,眼前的现场可谓一片狼藉,饭菜、酒水、碗碟、瓶瓶罐罐以及宾客们口吐的秽物,洒满一地。
宾客们或趴在餐桌上,或闭眼斜坐在椅子上,或躺在酒席边的地毯上……到处是人!
平日里对外貌、仪容仪表等面子工程,看得比一切都重要的有头有脸的富商阔太、公子小姐们,此时都恹缠得完成没了形象。
惨不忍睹的画面令人震惊咋舌,痛苦哀叫的各类呻吟让人不忍听闻,污秽混浊的气味熏得陆思芊当场作呕,大吐特吐起来。
由于没说午餐,干呕过后便只能吐胃液,满口酸涩。
“静秋,怎么样?有没好点?”管天齐赶紧将吐是几乎虚脱的陆思芊打横抱出了大厅。
“joney,救护车被酒店门外的众记者堵截,根本无法靠近,工作人员不敢轻易打开大门,等待着您的指示!”史杰冷静沉着地汇报着楼下的情况。
他很清楚,只要大门一开,首当其冲冲入酒店内的不是医护人员,而是虎视眈眈早就守候在门外的娱界八卦狗仔队。
也许还会因为人手不够,而让娱记干扰到医护人员对宾客进行抢救工作。
他们的敬业精神可谓坚持不懈、锲而不舍、穷追猛打、不达目的死不罢休,可惜却是些自私自利、不顾他人、无孔不入、见缝插针的“苍蝇”。
敞开大门,意味着鱼龙混杂、鱼目混珠,潜心救命的、恣意捣乱的、旁观看戏的……统统一齐流入。
面对如此严峻的局势,管天齐剑眉紧蹙,史杰的担心他也考虑过了,也正是因为此才令他产生了片刻犹豫。
只是厅内的宾客明显遭人下毒,表面根本无法判别毒性的强弱,如果不能得以及时救治,人命关天,谁也担待不起!
不行,他绝不能拿众人的生命去冒险!
且不说里面的宾客非富则贵、权倾政界、家世显赫,就算是普通老百性,他也没有权力剥夺他人的任何权益。
“开门!”管天齐一声令下,嗓门出奇的哄亮坚定,不容抗拒。
随即,又厉声命令道,“史杰,你去调派所有保安、保镖,立即到酒店大门口汇合,全力护卫医护人员顺利进入,拦下记者!绝不能让任何一个侥幸进入二楼大厅对现场进行暴光!如有必要,收缴一切录音摄影设备。分批将宾客送入客房!”
史杰领命,铿锵有力地答了声“是”,转身离去。
低头望着怀里的陆思芊,管天齐的眼里瞬间布满了柔情和疼惜,轻声地耳语安抚道,“静秋,我让田睿陪你上客房,你先好好休息,我得去处理现场。”
介于刚才她看到厅内的现场时,吐得七晕八眩的惨状,管天齐不敢也不忍让她再受如此痛苦的折磨。
看着他脉脉深情的双眸,陆思芊本想回他一笑,却虚弱得连脸部肌肉都扯不动,终只能点了点头。
说实话,此时此刻,她真的迫切希望可以躺在床上好好休息,哪怕不能成眠,只是闭目养神小憩片刻。
管天齐望向一旁候命的田睿,投给他一记赞赏的目光,语气平和地吩咐道,“田睿,送静秋去楼上的客房休息,落实房号后再告诉我。顺便弄份热饭热菜给她!”
见陆思芊疲倦得已闭上了眸眼,田睿压低声音却不失恭敬地答了声“是”,轻手轻脚地从管天齐怀里扶过已进入昏昏欲睡意识泛滥阶段的陆思芊。
田睿的动作温柔而又小心翼翼,看陆思芊时眼里不自觉流露出来的柔情,让管天齐立时火冒三丈,醋意大发,但他还是强行压制了下来。
眼下不是他计较个人得失、谈论儿女情长的时候,他忍!
楼下一阵骚动,立即传来鼎沸的人声,管天齐放眼望下,几十名黑衣保安、保镖形成一条通道,奋力地挡开蜂拥而来的记者们,护卫着数名身穿白衣的医护人员顺利进场。
为了达到目的,记者们与黑衣保安、保镖奋力抵抗,推搡、抓挠、撕扯……做着一切可以顺利进入酒店的举动。
管天齐不屑地冷睨了一眼这群只知挖人隐私、揭人疮疤、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娱记,鼻息间冷哼一声,转身进入大厅。
医生们已开始对病患展开救治工作,忙得不可开交,但仍阻止不了惨痛的哀嚎声四起,毕竟医护人员不可能同时对所有人进行救治。
管天齐疾步走到主人席,见到杜蕾蕊搂着段寒令无声流泪,而段寒令紧闭双眼已陷入了晕迷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