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叫安墓山的地方,老实说也早已模糊不清,好在凭着这模糊的概念还能找到这个地方。
这里躺着疼她爱她的妈妈,一晃过去了十三年。
打开了记忆的匣子,过往就像电影般一幕幕在脑海中播放。
当年陆翎妈妈从海里救了她,由于害怕会被送回那个没有生母保护而日受继母以及继母女儿百般欺凌和辱骂的家,她只好骗陆翎妈妈自己是个孤儿,无父无母。
就这样,终身未嫁的陆翎妈妈好心地收养了自己。
但,就算不计较继母和继续的女儿对她的****,要她终日面对一个害死妈妈的凶手,而这个凶手不是别人就是自己的爸爸,她做不到。
她恨爸爸,恨他搞外遇逼死了妈妈,恨他明明知道继母她们欺负她,而他非但不帮她却还仍听信她们的谗言来斥责她。
对她的态度日渐冷淡,她的心也随即日渐麻木,仇恨在她小小的心灵里滋生成长,面对爸爸,她除了恨再也没有爱。
妈妈去世后的两年,她过着妈妈不疼爸爸不爱继母欺凌打闹的日子,好在还有齐哥哥疼惜她怜爱她,给了她活下去的勇气和信心。
只是有一天,得知齐哥哥全家要搬走了,她连这最后的一线感情寄托都失去了,生命的支柱霎时间轰塌,她找不到了活下去的倚靠。
那一天,她懵懵懂懂地不知要上哪去与齐哥哥饯别,只知道他们要坐船离开,所以她来到了望州岭海滩的悬崖边,望着大海不断喊着“齐哥哥”,声嘶力竭、伤心恸哭。
突然间,后背有一股力量将她推向前方,还来不及反应,就已坠下悬崖。到今都弄不明白,到底那股力量是出自谁的手?
正想着,墓园管理员已将她带到了妈妈的墓地,惊鸿一瞥,这一憋真的让她几乎停止心跳,墓碑上赫然刻着:爱女韩静秋之墓。
爱女韩静秋之墓,这几个字在陆思芊的瞳仁中无限放大,小小的心脏无法承受如此之重,直压得喘息不过来。
手中的一束新鲜白菊,“啪”的应声跌落在地,她的心似乎也跟随着这声碰撞跌入了一片黑暗。
无力地瘫软坐在地面,左手支撑着身体,右手死死抵住胸口,心在撕痛却欲哭无泪,空洞的双眼没有半滴眼泪。
是不是连老天都不让她为自己流泪哭泣?
她本就命未绝!
可是……
他们却为她建了一座衣冠冢,不过是用来糊弄生者、遮人耳目,以为年年朝拜、供奉祭祀就可以赎取他们犯下的罪孽吗?
不,绝不可能!
我绝不原谅你们夺走了妈妈的生命,也绝不原谅你们霸占了爸爸该对我的疼惜,更绝不原谅你们鸠占鹊巢让我有家不能归过着寄人篱下的日子……
“小姐,你没事吧?”管理员见她突然摔倒在地,却半晌不动身站起,连忙上前将她扶起,关切地问着。
连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都能对自己伸出缓手、献出爱心,虎毒不食子的道理,难道作为大学教授的父亲反而愚昧不识吗?
站直身体,陆思芊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苍白的小脸上努力挤出了一抹凄然的笑,摇了摇头,倔强地说了句,“没事,我很好!”
“逝者已矣,节衷顺便吧。唉……”拍了拍她的肩头,叹着气转身离去。
拾起地面掉了几片花瓣的白菊,陆思芊将其轻放在了妈妈吴陨芊的墓碑前,皱着眉头凝视着石碑上的照片。
妈妈的容颜依旧年轻美丽,时间没有在她的脸上刻下岁月的刀痕,她依旧是自己梦里寻回千百次的亲切面容,清晰而又深刻。
妈妈笑得如此璀璨绚丽、幸福妩媚,那一刻间成了冰冷的永恒。
她本可以将这阳光般明媚的笑脸持续久远的,如此这般,自己就不会过早地因失去妈妈的疼爱而性情变得孤僻内向,也不会受尽继母和她女儿的百般折磨,更不会发生后来的一切。
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都归于一人,这个人便是自己的父亲……韩正东!
如果可以,她多么希望她没有这样的父亲,多么希望像蕾蕊那样有一个完整而平凡温暖的家,平平淡淡、开开心心地过一辈子。
不求大富大贵,但求齐齐整整一家人在一起。
妈妈,你是不是跟我一样恨着爸爸?不能原谅爸爸?
齐哥哥,是不是因为你也认为静秋死了,所以不再寻找?
管天齐的订婚宴,宾客名单里有黎振一家,但因公出差在外,黎振只好让儿子黎枫代表全家人向管家祝贺道喜。
闹剧上演的一切,台下的黎枫也看得真真切切,他伺机接近韩梅,想要向她了解关于韩静秋还在人世的真相。
回想起当年的那一幕,他亲眼目睹韩静秋尖叫着坠下悬崖,那尖叫声凄婉绝望,叫人撕心裂肺。
他忘不了那张将韩静秋推下悬崖却还笑得悠然自得的脸,放纵的大笑,似乎韩静秋本就该死。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一直把那一幕深埋在心底,不敢告诉任何人。
当年在左右为难间,他懦弱地选择了保持缄默,这是他无法原谅自己对韩静秋所做的最残忍的一件事。
终于见到了在杜蕾蕊的搀扶下走出vip房的韩梅,黎枫疾步迎上前,冒失无礼地问道,“请告诉我,如果韩静秋没有死,她现在人在哪里?”
“你是……”突然被一个满脸忧郁的帅气小伙拦住,韩梅难免惊讶,但却更讶异于他熟悉的轮廓和眉宇间淡淡的忧伤。
“妈,他叫黎枫!”看着妈妈被黎枫的突兀惊得有些不知所措,杜蕾蕊赶紧介绍。
遂附在韩梅的耳畔轻声耳语道,“他是我们学校的忧郁王子,人长帅气却总是一脸忧郁,但眼光极高,谁也没看上,偏偏独爱思芊,追思芊追了四年。”
追思芊?
天哪,为什么会这样?
这是怎样的命运轮盘!兜来转去,竟让他们汇聚一堂。
黎枫!
思芊!静秋!
蕊儿!
天齐!
为什么老天要如此安排?
韩梅怎么也想不到,当年她们三个姐妹金兰结义的约定,二十多年后,竟让几个早已各奔东西毫不知情的年轻人,又被命运安排绞缠在了一起,一切的爱恨情仇滋生蔓延。
她不禁责怪起自己来。
难道是自己当年抛夫弃子错了吗?
老天在惩罚她,要她为自己犯下的错赎罪吗?
可为什么要把这份惩罚转嫁给无辜的孩子们,为什么要让他们来承担她所犯下错误的一切后果呢?
蕊儿爱天齐,爱情渺茫遥遥无期。
黎枫爱思芊,不,该说黎枫爱静秋,这场爱,注定无疾而终。
岁月蹉跎,不管世间万物如何变幻,老天要惩治一个人,原来,不管你逃到天涯海角,注定应受的报应还是会如期而至。只是这报应早已因时间的推移而变得滚雪球般,无限增大。
“妈妈,妈……您怎么了?不要吓我!”韩梅猝不及防的昏阙,吓得杜蕾蕊乱了分寸,哭着喊着,手脚并用却仍茫然不知所措。
好事者都围观了上来,黎枫不假思索地拦腰打横将韩梅抱起,朝众人怒吼一声,“散开!”
人群听命地散出了一条通道,黎枫抱着韩梅冲下了二楼,杜蕾蕊尾随身侧。
“快开门!”酒店大门仍紧闭着,门外的记者虎视眈眈。
“不好意思,老板有交待,婚宴结束前都不可以打开大门。”把守门关的保安冰冷地重复着上级下达的命令,全然不因眼前恼怒的黎枫而动。
“叫你们老板出来!我要看看,他是否背得起‘恶意阻挠救治突发病人’的罪名?”
“这……”
“把门打开吧。”一个平静的声音自不远处传来,正犹豫不决的保安如获赦令般望向段寒令,答了声“是”便大开“城门”。
记者们蜂拥而至,见黎枫怀里抱着的人正是他们要采访的重要对象之一,难掩兴奋神情,簇拥着他们七嘴八舌地问着相关韩静秋与joney的关系,以及相关资讯。
“啊……”杜蕾蕊发疯般地尖叫起来,怔住了几十号新闻媒体的记者,围在外围的仍不明就里。
杜蕾蕊随手抢过一记者手上的唛头,撂下狠话,“如果我妈妈有什么闪失,你,你,你,你……我绝对不会放过你们!”
颤抖的手指指向人群一圈,手指所指到的人都禁不住趔趄后退了一小步,这架势还真叫众人慌了神,纷纷散开出一条道,让他们通过。
段寒令追上杜蕾蕊,从身后牵住她的手腕,将她转过身面对着自己,冷言说道,“杜蕾蕊,你不觉得欠我一个解释吗?”
他的话里带着浓浓的责备,这让小有欠疚的杜蕾蕊产生了逆反心理,生气地甩开他的手,冷嗤着,“你以为你是我的谁?凭什么说我欠你一个解释?我为什么要向你解释?”
“你……”段寒令没想到她会出尔反尔,本就愤愤不平的心因为她的句句撇清,刹时气得急怒攻心,但却半晌接不上话。
指着她鼻子的食指,下意识地点了几下,最终握拳奋力狠狠捶下,将气撒在了空气中。
“蕾蕊,快上车!”黎枫的车已开到杜蕾蕊的身边,话从身后传来。
她深深地望了一眼段寒令,一句话也没说,转身上了车,扬长而去。
望着急速消失在眼前的白色雅阁八代,段寒令气急败坏地在空中甩了几拳,相应在嘴里恶狠狠地骂了几下“****!”
却感觉怎么也不解气,对着车身消失的方向,追加了一句,“杜蕾蕊,等着瞧!想跟我撇清关系,没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