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梅有些难为情的解释着,或许真的是自己多心了,韩静秋去世那么多年了,怎么会突然活生生地出现在自己面前?
低眉垂眼,自嘲地笑笑。
“侄女”这个词令陆思芊很震惊,难不成她就是妈妈以前说的那个为爱私奔的姑姑韩梅?
岁月无情,摧老红颜。
转眼过去二十多年,虽从未见过姑姑,但在她七八岁时,妈妈曾指着一张泛黄的黑白三人合影告诉她,哪个是妈妈,哪个是韩梅姑姑,哪个是齐哥哥的妈妈。
事过境迁,年轻时候的姑姑丰满圆润、活力青春,真的很难跟肯前瘦削得略显苍老的人连在一起。
唉……
不禁深深叹息。
陆思芊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一会儿惊讶,一会儿了然,一会儿悲伤,一会儿苦涩……看得韩梅甚是莫名,却又不敢再追问下去。
“阿姨,您叫韩梅,对吧?我是韩静秋,韩正东和吴陨芊的女儿!”
这是陆思芊第一次在人前承认她就是韩静秋,不由自主地剖析,连她自己都吃惊,睨着与自己同样愕然的韩梅,彼此都在瞬间了然,她们真的是血亲关系。
“静秋……”
“姑姑……”
情不自禁地相认,抱头痛哭,这相隔二十多年的血缘,在命运的兜兜转转之下,终是得以相聚。
诉不尽的念亲之苦,道不尽的思乡之痛,瞬息万变的人情世故,不知道该怪老天捉弄人,还是该怪缘份浅薄?
良久,姑侄俩才从悲伤中缓过来,四目相交,破涕而笑。
“姑姑,我怎么会来到这里呀?”陆思芊四下打量,从房间的装扮来看,这里应该是一个年轻女孩的房间。
韩梅但笑不语,她在猜想当陆思芊知道女儿杜蕾蕊跟她们彼此的关系时,该是什么样的反应和表情呢?
“我不会是您从大街上捡回来的吧?”陆思芊不禁好笑地猜测。
想起昨天亲眼所到自己爱的人和别的女孩在试订婚礼服,想起他们的冷酷和嘲讽,想起自己逃也似的跑出婚纱店在暴风雨中悲伤哭泣,以至摔跤巍了脚踝,趴在泥泞的水洼中放飞自己的疼痛。
原以为自己并非贞节烈女,男人的背叛,绝对不会让自己伤得体无完肤。
原以为自己心胸够宽广,可以包容男人的背叛,只要他仍爱着自己,便会义无反顾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原以为自己真的可以“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但当面对背叛,爱情在心里的份量却显得缈小轻微。
原以为哭过痛过,便会一身轻松,昂首挺胸,终可以潇洒地让一切随风。
原来……自己什么都在乎!
在乎男人曾对自己许下的誓言,因为太执著,以至于让自己伤得千疮百孔、满目疮痍,在乎。
在乎男人曾对自己万般的温柔,因为失去了那份柔情,以至于让自己无法承受,瞬间坠下了万丈深渊。
在乎与男人在一起的曾经过去,因为太在乎,以至于想要天长地久的相守,只是他却背叛了彼此的山盟海誓,轻易地将过去的美好抹去,不留下一丝留念。
太多太多的在乎,让她无法承受这份爱情的沉重。
“静秋,走,我们快去阻止蕊儿胡来。”韩梅边说边去拉坐在床上的陆思芊。
“蕊儿?是杜蕾蕊吗?姑姑是她的妈妈?那我和蕾蕊就是表姐妹啦?”陆思芊并没在意韩梅说“胡来”的用意,却真切地听清了“蕊儿”这个名字。
“是是是,就是杜蕾蕊!快点,我们得赶去阻止她!”韩梅一连说了几个“是”,心急火燎地催着陆思芊赶紧起床洗漱。
“到底什么事十万火急的?”被拉着不由自己地起身欲下床,可脚踝传来的痛楚让陆思芊站不稳,跌坐在床沿。
“是……”正欲说,却瞥见陆思芊一脸的痛苦,才发觉异样。蹲下身看了看陆思芊的脚,还没消肿,昨晚只顾着帮她退烧,没注意到她的脚。
连忙去取医药箱,给陆思芊肿着的脚踝上药。
温柔的动作,专注的眼神,竟让陆思芊感动得热泪盈眶。
这就是亲情,血浓于水的亲情!
低头为陆思芊擦药的空档,韩梅突然觉得,管天齐的真实身份不应该由自己来揭晓,他们之间存在太多的误解,太多的爱恨情仇,应该交由他们自己去一一解开。
解铃还需系铃人,如果自己掺合进去,恐怕会把事情愈演愈复杂,何况自己也不太清楚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又何从说起呢?
“姑姑,您刚才还没回答我什么事要急着去阻止蕾蕊呢?”陆思芊吸了吸鼻子,故作轻松地笑着问道。
“哦,是……”
“到底什么事嘛?”见韩梅支支吾吾,似乎很为难的模样,陆思芊的好奇心更浓。
什么事需要急着去阻止呢?还说是蕾蕊胡来?
难道……难道蕾蕊知道了司秋和韩珊珊的订婚仪式,要去阻止吗?
想到司秋,她的心还是千刀万剐的痛。她以为自己只是在心里想这个问题,却没发觉已经不自觉地问出了口。
“对啊,蕾蕊就是去破坏别人的订婚仪式。”这回韩梅倒是快速答话了。
陆思芊一听,不禁黯然神伤,轻轻咬了咬唇瓣,哀怨地说,“我想我们这些无名小卒,连订婚现场都进不去吧,蕾蕊又怎么破坏得了别人的婚礼呢?”
这倒是个不争的事实!
韩梅无奈地长叹了一口气,一脸的沮丧,扶着陆思芊坐回了床边。
这种哀莫大于心死的无奈,虽无法让陆思芊须臾间心如止水,却也让她了然得心明如镜,大局已定,一切已无力搏回。
她明白,当一个男人不再爱一个女人的时候,即使女人一哭二闹三上吊,又有什么意义呢?能够挽回男人的心吗?
难道女人非得把自己最后的一点尊严都双手奉到男人面前,明知他不屑一顾,甚至会毫不犹豫地践踏在脚下蹂躏,还义无反顾吗?
何苦呢?
睨着陆思芊陷入沉思的皎好面容,那副比吴陨芊更我见犹怜的身影,淡淡的覆着不属于她这个年龄该有的忧伤,还有那被命运折磨得不得不妥协的无辜和无奈。
她的心碎心伤,看得韩梅心疼。
似有若无地叹息了一下,韩梅拍了拍陆思芊的细肩,站起身柔声劝说,“静秋,别想太多。下楼洗漱一下,吃点东西再说吧,怎么着也不能饿坏了自己。”
抬头睨着韩梅,陆思芊努力地笑了笑,缓缓眨了眨眼,以示默许。
其实她是想拒绝的,但看着韩梅关切的眼神,她于心不忍也拒绝不了,她怎么能再让亲人为自己担心呢?
杜蕾蕊一早便起了床,轻手轻脚在房间里穿戴好,拿饮用水胡乱地漱了漱口抹了把脸,做贼心虚地偷偷溜出了门。
晨光熹微,早得还看不到任何人影,也根本还没有公交车进城,只好站在候车站牌处,百无聊赖地等了一个多小时。
终于等来了早晨的第一班车,快速跳上车躲在窗帘隐蔽处,生怕被熟人见着回头眼妈妈说起。
要知道,这车可不是马上就开进城的,等到人满为患时估计得一个小时了,她可不想计划失败。
妈妈是个善良的女人,一辈子安分守己,恪守原则、循规蹈矩,定当无法容忍她做这种违背天地良心、大逆不到的事来。
小心驶得万年船!
杜蕾蕊得意地笑笑,故意将头压得很低,闭目养神。
进了城,转了趟的士,到达queenandmaryhotmel的时候,时间已是清晨的八点二十。
酒店的气派果真名不虚传,金碧辉煌、宏伟华丽,还真有皇室贵胄宫殿般的豪华派头,让人不得不叹设计者的心思巧妙和建筑者们的精湛手艺。
酒店门外已被布置得喜气洋洋,镶金边的导航牌上贴着一张红彤彤的字牌,上面写着“管天齐先生、韩珊珊小姐订婚宴”。
“对不起,小姐,今天queenandmaryhotel已经被人包了场,对外歇业一天,请您明天再来吧。”门口的侍应立即拦住了杜蕾蕊的去路,礼貌劝说。
昂首挺胸迈步向酒店内走去,却在门口被侍应拦住,杜蕾蕊愣了一秒,很快装作淡定自如地瞥了眼拦住自己的侍应,满脸不屑地说道,“你好,我是管天齐的朋友,我来是参加他们的订婚宴的。”
侍应依旧笑容可掬,只是除了礼貌外还多了一份讨好,“现在还没到宾客入座的时间,请您十点再来。另外,请您带着邀请函一起来。”
“好,知道了。谢谢你!”
“各位观众,大家好!我现在所在的地方是本市最豪华、消费最昂贵的queenandmaryhotel,今天在这里将举行一场盛大的订婚宴。sunshine集团总裁joney先生和世交之女韩珊珊小姐将成为今天万众嘱目的焦点……”
随着记者的声音,镜头切到了酒店大门口,络绎不绝的车辆已到达酒店,宾客们陆陆续续下车进了大门。
坐在饭桌旁,陆思芊脸色苍白,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屏幕,勺着的一匙粥搁在半空竟忘了往嘴里送。
韩梅从厨房走出来,看到她呆若木鸡像个雕像似的定住了所有的动作,除了那泉涌般的泪水顺颊淌下,睫毛扑闪,竟悲伤到面无表情。
拿遥控器关了电视机,韩梅走到陆思芊身边,取下了她手里的调羹,慈祥地劝说,“静秋,既然你还想着他爱着他,那就去一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