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咋回事?咋回事?”欧阳云飞已经冲进了答辩大厅,抱住情绪激动的江鸥问,“咋回事?”见江鸥哭得讲不出话来,欧阳云飞的一双凤目怒视韩文杰,问:“到底咋回事?你们敢欺负她?!”
韩文杰看了看没有摄像头和麦克风的大厅,矢口否认。后来,见欧阳云飞来势汹汹,且是个财大气粗的主儿,韩文杰便解释说自己恨师兄卢鹏恨得昏了头,他刚才骂的是卢鹏,不是江鸥,又说自己跟江鸥是老乡,等等。
“韩教授,你和江鸥既是老乡,她的毕业论文答辩应该可以顺利过关了吧?”欧阳云飞趁机提到最重要的话题。
“这个……”韩文杰故作为难的样子,对江鸥说,“如果一个人说你毕业论文答辩得不成功,或许带有主观色彩,有失偏颇。现在,大家都这么说……说实话,我真的非常为难,这可是需要一一做工作的啊!”
欧阳云飞可是个聪明人,微微眯缝着眼睛看了韩文杰片刻,又看了看自己腕上的名表,这腕表价值几百万元。
“11点半了,我们先去吃饭,边吃边聊。”欧阳云飞发出诚挚邀请。
“这……这是不是有点儿不合适?”韩文杰假意推辞。
“您跟江鸥是老乡,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吃顿饭还不正常?”欧阳云飞说着拉起韩文杰就走。
4
韩文杰坐在欧阳云飞的宝马车里,感到舒服至极的同时,心里越来越感到不平衡,心想:我这个教授有知识、有智慧,挣钱的命运咋这么不及这个商人呢?他一个月就能赚500万,我一个月工资撑死也就是5000元,我现在已经59岁了,再不寻机会挣点钱,退休后更别想了。他越想越难受,水肿眼微微斜睨了正在开车的欧阳云飞,看见他左右手大拇指上的戒指,右腕上的名表,心里的“羡慕嫉妒恨”忍不住要发作,简直要患神经错乱症了,差点号叫出声:“如果今天不对江鸥狮子大开口,不狠狠地敲这个富商的竹杠,不久郁闷而死的肯定就是我!”
欧阳云飞一边驾驶着自己的车,一边透过驾驶室的镜子看了看坐在后排的韩文杰,早已经对他的心思有所洞察。欧阳云飞又透过驾驶室的镜子看了看车顶部装着的微型针孔摄像机,心里嘿嘿地笑着,这个时候是我向江鸥积极表现的时候,当然会不遗余力地帮她把毕业论文答辩顺利过关,见韩文杰这阵势,定是心有所图的。只是此时是为了讨得美人欢心,可是如果将来我和江鸥的感情并无结果,那这钱咋说?
俗话说,无奸不成商。欧阳云飞的心里一直在盘算着:江鸥的脾气我了解,如果我俩无缘牵手,她肯定要偿还我代她送给韩文杰的钱。韩文杰接受了我的钱,到时候办不成事,他也必须退还这笔钱,这样我就有可能坐收双份利益。我很有可能会有缺钱的那一天,今天的事情,务必拍下录像,即使韩文杰办成了事,我缺钱的时候也定要向他索回这笔钱,而且伺机敲他竹杠。
江鸥坐在副驾驶座上,浑然不知车里两个男人的各自心理。她微微扭头,问后座上的韩文杰:“韩教授,现在还能挽救毕业论文答辩成绩吗?”她给韩文杰哽咽着讲了母亲和哥哥都在医院看病,讲了这次论文答辩对她乃至整个家庭如何意义重大等。
人性本善,韩文杰不觉也有些哀怜她,“知道吗,我的老乡啊,现在确实有点儿棘手……不过,付出再大的代价对于你来说也是值得的,对不?”韩文杰又对正在开车的欧阳云飞说:“欧阳先生,你女朋友一看就是个好女孩,美丽、善良、孝顺、懂事,你一定要好好珍惜啊。万一她答辩没过关,对于她而言,将会是人生中一件非常不幸的大事,你一定不忍心看到她悲伤,对不?”
“江鸥的事就是我的事,她的快乐就是我的幸福。”欧阳云飞给韩文杰说着,同时也是借机向江鸥表白。
“欧阳先生真乃是大境界的商人也,有情有义……”韩文杰连声称赞,并拍着胸脯,凝视着欧阳云飞和江鸥,“我更是有情有义的文人,我这个老乡一定拼尽全力帮助你们,好好做做那些评委的工作,让江鸥的毕业论文答辩顺利过关。”
“谢谢你,韩教授!”江鸥淌眼抹泪说。
韩文杰一边对江鸥说“不谢”,一边又做出很为难的样子,“只是……只是现在的人都讲实惠,不像是我这个老乡哥这么重情义,尤其是那几个评委,他们跟你一无亲二无故的……”
欧阳云飞在内心恶骂道:“妈的,说得比唱得还好听,你当我欧阳云飞是个头脑简单的暴发户啊?我可是金融大学毕业,在社会上摔打十几年了,老子什么鸟没见过?!”表面上欧阳云飞却故作懵懂地问:“既然这样,请韩哥指出明路,各行各业都有自己的规则,这很正常。”
韩文杰极力褒扬:“欧阳老弟一看就是干大事业的生意人,面相发达、头脑清醒、说话爽快。”接着压低声音说:“估计要4万!”
欧阳云飞不觉哑然失笑,心想:才4万?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终是没见过大世面。江鸥心里抵触这种行为,咬咬牙说:“我没有4万元。”
“傻丫头,都到这地步了,还分什么你我,以后再也分不清了!”欧阳云飞假意训斥江鸥,接着又问韩文杰,“韩哥,江鸥的事我管定了,我只问你能不能办成这事——4万元钱将江鸥妹妹的毕业论文顺利过了?”
“肯定能,没有把握,我不会这么说!”韩文杰呵呵笑着,“我看你俩还真是分不清了,很有夫妻相呢。欧阳老弟一看就是个不会让自己女人受委屈的好男人。”
江鸥的脸早已经羞成了桃花色,在医院里也有很多大夫和病号都说他俩很有夫妻相,现在这个韩文杰也这样说,莫非真是月老一根红绳系着的一对儿?
听了韩文杰的话,欧阳云飞心中大快,很是爽快地问:“韩哥,咱们是自己人,近人不说远话,要卡还是要现金?”
一提起现金,韩文杰一双死气沉沉的水肿眼陡然熠熠生辉,这么多现金数起来肯定很刺激!他嘴唇因激动而哆嗦:“现金,要现金!”
欧阳云飞找到一家银行的自动取款机,便把车停在路边,钻出驾驶室,去取了4万元现金,心里嘿嘿连笑数声。他钻进车后面,和眼珠子直勾勾地盯着金钱的韩文杰并行坐在针孔摄像头下。
韩文杰的一双水肿眼使劲儿地睁着,浑浊的眼珠子像是要掉下来。看着欧阳云飞递过来的钱,韩文杰一颗心激动得扑通扑通直跳,双手有些颤抖,细细数着……末了,啧啧称赞:“能够跟欧阳老弟这个年轻有为的大富豪成为朋友,韩某三生有幸,三生有幸啊!”为4万元钱激动得要发疯的韩文杰哪里知道,就在他接受欧阳云飞这4万元钱的时候,他头顶的摄像头已经清晰地记录下了他受贿的全过程……
江鸥虽然内心十分不悦,但想到之后漫长的生存艰难,也只好依了欧阳云飞。
韩文杰在饭店里胡吃海喝了一顿后,临走,醉醺醺地拍着胸脯说了句实话:“这论文通不通过,我韩某说了算,欧阳老弟和江鸥一百个心放肚里,我回去后就把江鸥的成绩弄成最高分。”
当天下午,苏小妹第一个给江鸥打来报喜的电话:“江鸥,祝贺你!你的论文成绩优秀!”苏小妹又问江鸥现在哪里,得知江鸥和欧阳云飞在一起,羡慕得眼珠子要掉下来,“江鸥,你的命真好,到时候你嫁了房地产大亨欧阳先生,可记住好好提携我一把啊。”
挂了苏小妹的电话,江鸥有些困惑:“苏小妹跟我一直像是势不两立的仇人,怎么突然间主动跟我联系起来了,而且还这么谦卑?”
欧阳云飞调侃道:“美女是紧张关系的润滑剂,美男同样是紧张关系的润滑剂哦。”
5
江鸥来南方两年了,一直忙于打工挣钱上学,竟没顾得上看看大海。今天,论文答辩也过关了,她心情大好,吃了饭,对欧阳云飞说:“你能不能陪我去看海?”
欧阳云飞正想找机会陪陪江鸥,赶紧给生意上的伙伴打电话,说今天下午考察房地产行情的事推到明天,又和朋友换了一下车。就这样,欧阳云飞开着沙滩越野车,带着江鸥朝大海方向驾驶而去。一路上,江鸥无边无际地联想着海的颜色、气味、风情等,后来想着想着竟然疲惫地睡去了。
这段时间江鸥的确很累,在S市伺候母亲几乎是连轴转,回到学校又忙论文答辩的事,一直都像是绷紧的橡皮筋,这会儿一松懈,身体也有些疲软了,做了一个梦,梦见大海变成了熊熊燃烧的烈火,一只凤和一只凰在大海上,又像是在烈焰上和谐飞舞着,然后他们越过茫茫沙滩和沉默安详的椰林,又越过金黄的月亮,飞去了一处幸福无忧的地方。那里百鸟和鸣,各种奇花异卉,譬如菊和兰等,冉冉盛开,溪流淙淙,仙气缭绕,一派祥和气象。
她听见凰在梦中说:“‘凤凰于飞,翙翙其羽’这美丽和谐的爱情境界,就是如此吗?”
凤说:“是的。”
凰问凤:“你是谁变幻而成的?”
凤呵呵笑着说:“你分明知道的。”
凰望着凤,听着他说话的声音,只觉得他越来越熟悉,好像相识了很久。凰正要道出凤的真身,不知为何,正呵呵笑着的凤突然变得狰狞恐怖……
这时,江鸥只听见欧阳云飞在叫自己:“鸥儿,醒醒,你看我们到哪儿了。”
江鸥睁开蒙眬睡眼,望着车窗外,迷茫地望着路两边的绿色椰林,它正婆娑在下午四五点的阳光中,颜色呈现浓重深浅变幻莫测的层次感。远处椰林的基色中似乎被染上了一抹蓝色,那是无边无际、湛蓝如玉的大海的颜色。片刻的懵懂后,江鸥光着脚丫子跳出越野车,像个小孩子似的激动地挥舞着手臂,越过路边的绿色椰林,跑向松软的金色沙滩,却不防一个趔趄,跌倒在了那里,一时间身上都是砂粒。
“慢点儿,傻丫头!”欧阳云飞锁好车,拿着一瓶矿泉水,赶过来给江鸥清洗。
“我要用海水洗!我想投进大海的怀抱!”江鸥从海滩上爬起来,一边向大海激动、兴奋地打着招呼,一边继续奔向不远处的大海。
欧阳云飞呵呵笑着追赶着江鸥,直至俩人最后呼哧呼哧地累得趴倒在大海边。
夕阳下,海风轻轻地吹来,海水渐渐深蓝,海浪轻轻地亲吻着开始显得寂寞的海岸,远处海岛上的椰影就像是一幅极富诗情画意特质的水墨画。江鸥回望着俩人在沙滩上留下的深深浅浅的脚印,她触景生情,不觉唱起了《外婆的澎湖湾》,很快又想起了高中时候集体去凤凰山旅游,在旅游大巴上唱歌的情景……这些记忆都是关于她和石青的!江鸥又想起了石青之后经历的男人,又想起了刘枫,看着跟刘枫长相相似的欧阳云飞,竟抽抽搭搭地哭起来。
欧阳云飞被江鸥哭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忙问:“傻丫头,正高兴着呢,为什么哭?”
“我感觉认识你像是宿命安排。”
“你觉得这种宿命安排是好还是不好?”
江鸥无言以对,她只想躺在欧阳云飞的怀抱里,她真的这么做了,在夕阳彻底坠落大海的瞬间缓缓闭上眼睛……眼泪从恍如黑色小扇子般的长长睫毛下面溢出来,打湿了欧阳云飞环抱着她的赤裸双臂。
“又怎么啦?”欧阳云飞轻轻地问,声音像是暮春的海风一样缠绵、温柔,令江鸥想起了曾经的网友——彩云飞的声音,好亲切啊!
“我感觉自己像是久经风浪的小船,在苦苦寻觅属于自己的港湾,可是,我总是遭遇尴尬和迷茫,我……我突然感到说不出的心酸。”江鸥的眼泪再度汹涌而出。
“你现在已经找到了最安全的港湾了,应该高兴欢呼,应该感到幸福快乐。”
“可是,我感觉像是在做梦。”
欧阳云飞轻轻地掐了掐江鸥的胳膊,问:“疼不?”
“不疼。”
欧阳云飞无奈,逐渐加重手劲……江鸥突然想起几年前,在刘枫转让给自己的房子里,她第一次拥有属于自己的家时,感觉像是做梦,叫刘枫掐自己胳膊的情景。江鸥坐在大海边,怔怔地看着欧阳云飞,她有一刹那间的恍惚,觉得他就是刘枫,或者说,刘枫化身为欧阳云飞了,想在红尘中跟她继续未尽的爱情。江鸥还想起了那个彩云飞,石青死后,是彩云飞在网络中陪着她度过了生命中最难捱的那段光阴,他的声音给予了她最温情的抚慰。江鸥看着集刘枫、彩云飞于一体的欧阳云飞,想着欧阳云飞对她的倾力帮助,她越来越觉得他是她的宿命爱情。
江鸥因为爱情而真正地快乐起来了,她在傍晚的沙滩上唱啊跳啊的,就像是无忧无虑的小姑娘。海风已经带走了白日的喧嚣与酷热,一切逐渐归于安静,这个世界好像只属于江鸥和欧阳云飞似的。海风柔柔地吹着秀发,江鸥感觉就像是母亲的手在抚慰着她:“我想我妈妈,可是又害怕给她打电话扰了她的休息。”
欧阳云飞说:“那就不打了,好好享受眼前的良辰美景吧。”
江鸥又跟欧阳云飞在海滩上疯玩了一会儿,可是心里总是会想到夏英,对在医院里进行术后疗效观察的她想得很,想得心里抽搐,突然疼得发抖,她很惊诧自己这种从未有过的心理反应,竟然因为想念母亲发生了心里痉挛现象!想了想,她给在医院伺候夏英的江帆打了电话。
电话里,江帆带着哭腔说:“姐,我正要给你打电话,咱妈刚被送进了急救室,情况不好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