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那永远张开的眼睛贪馋地细辨世界,在那里无情者曾突然把他们杀伤;
他们俯卧在那里,让秃鹫猛扑下来,品尝他们的鲜血和内脏。
二
悠悠苍天的耕种者们啊!
岁月洗不白他们的胡须,而他们四时漫游,令万物恢复其真实面目。
甚至每个伸开双手的婴儿都没有回声,只有天真的狂热不断加强那大瀑布……
如今年轻的阿里特整天降临于那些处所,在那辛勤劳动;尽管土地由于无知已腐朽,已无端地犯下黑色的罪恶。
可是夜里他常常飞开去寻找庇护,在高处的大山怀抱中,如人类毛茸茸的胸脯。
而山谷中升起的白雾,他们说不是烟缕,倒是从勇士们睡眠间隙中飘出的怀乡的忧郁。
(李野光译)
风景的起源或仁慈的结束
突然燕子的阴影收割到它的怀乡病的闪忽:正午。
太阳用一块锐利的燧石,慢慢地,巧妙地,把西风的双翼镌刻在“正义女儿”的肩头高处。
日光给我的肌肤以影响,紫色的斑痕忽而在我胸上出现,恰好是悔恨曾触及我使我疯狂奔跑的地方。于是我由于睡在陡峭的树叶中而枯透了,我被孤单地留下来,孤单地。
我嫉妒水珠,那颂扬乳香黄连木而被未发觉的水珠。但愿我在那双神奇的能看到仁慈结束的眼睛中能够像它那样就好了。
或者我也许就像它?从那浑身上下毫无破绽的岩石的粗犷中我认出了我的倔强的颚。它在另一个时代曾撕裂过野兽呢。
而那边的沙,由于大海曾经给我的喜悦而安定下来,那时人们亵渎她,而我张开双臂赶紧去从她身上寻求慰藉。这就是我当时寻找的吗?这纯洁?
水在倒流,我进入爱神木的精神中,那儿恋人们在躲避迫害。当我的胸膛喘息时,我再一次听到拂着它的毛发的丝巾。还有这声音,“我的亲爱的”,在夜里,在深谷中,那儿我割断了星星的缆索,夜莺正试着显形。
真的,无论我必须通过什么样的渴望和嘲笑,我的两眼和手指中有着一个不受腐化的誓言。是的,它们正是那样,在我努力使那无边的蓝天变得柔和的时候。
我说话。而且,我转过脸去,再次在日光中面对它,当它牢牢地盯着我的时候,冷酷无情地。
那是纯洁。
美丽的、由于多年的阴影而显得忧郁的、正义的女儿在太阳的信号灯下哭泣,
当她守望着我再一次走遍这个世界,这个没有神、可是由于我还活着时从死亡夺得的东西而沉重下垂的世界。
突然那燕子的阴影收割到它的怀乡病的闪忽:正午。
(李野光译)
另一个诺亚
我把地平线扔进石灰里,并以稳重而坚定的手开始献身于我的未来的四壁。
是时候了,我说,让欲望开始它的神圣使命。在一座光明修道院里把那超验的瞬间捉住,那时风刮着一片云彩飘过大地最高的树木上空。
那些我独自努力寻找,为了在轻蔑面前保持自己风格的东西,那些东西此刻会到来——从桉树的强酸到一个女人的窸窣——到我的苦行主义方舟里躲过灾害。
还有那最远的、最被人回避的河流;以及鸟类中他们唯一给我留下的麻雀;以及狭窄的痛苦词汇中两个或至多三个单词:面包,渴望,爱,也免于受灾。
(时代啊,你扭弯了虹,并从麻雀嘴上夺下了面包屑,也不曾留下一点点清溪的声音在翠绿的地方把我的爱拼写出来。
我含泪忍耐着,让灿烂的光辉沦为孤苦,时代啊,我不能将你饶恕!)
当人们相互吞食彼此的内脏时他们开始减少,从一个世代到另一个世代。
罪恶在滚滚地前进,在被遗弃的天空中大为激怒了,
我这孤立状态的白色微粒正旋转翻飞,在一个废墟世界的腐蚀的上空忙着证实我的粗浅的理解,
然后当再一次聚集时,将打开远方的地平线,把那些痛苦之词放在水的嘴唇上一个一个地嚼碎,
提出我的绝望的古老涵义。
好像从神圣的桉树叶子上咬下的一口,愿这淫荡的神圣日放出它的香味,
愿女人,绿色之物的生育者,攀登赤裸的时间之流,
并且慢慢地、忠诚地松开她的手指,一劳永逸地把鸟放走,
让它飞越人类罪恶的劳碌生活,使得从上帝犯错的地方落下。
那天堂的啁啾!
(李野光译)
属于永恒的七天
星期日——早晨,在献犊者的神殿里。我宣布:愿可爱的默托变得像一棵树那样真实;愿她的羔羊,那直视着我的屠宰者的羔羊,将给最严峻的未来以惩罚。
星期一——我的脚边有草和水。这就是说我存在着。在那将使我变为石头的一瞥之前或之后,我举起我的右手,高高地扬着一个肥大的蓝色麦穗,要建立一个新的黄道带。
星期二——大批大批的人离去了。在一片到处是黑卵石和海草堆,岩石上散满牲畜的巨大脊椎骨的荒凉海滩上,l与9之间展开了战斗。
我的两匹珍爱的老马站在从海中硫磺升起的蒸汽之上嘶鸣着。
星期三——在雷霆的另一端。那只烧伤了的、将再次开花的手,要把世界的褶皱抚平。
星期四一敞开的门:石台阶,天竺葵的头状花穗,而那边是透明的屋顶、纸鸢、太阳光中的贝壳。一只山羊沉闷地思索着时代,平静的烟在它两角之间上升。
后院那位园丁的女儿被偷偷吻着,因为喜极忘神而把一只花盆碰掉打碎的那一片刻。
啊,要是我能把那响声保留就好了!
星期五——我无望地爱着的那些妇女的“变容节”。回声:玛——丽——娜!爱——列——尼!紫丁香随着每一声钟响落入我的怀中。然后是奇异的亮光,两只很不一样的鸽子将我高高地抬起带进一座盖满常春藤的大宅里。
星期六——我的同类柏树被一些沉默而残忍的人砍下来:为了婚礼或丧礼。
他们挖掘周围的土地,并洒上淡红色的水。
即使我已经说出那些将无限空间除去磁性的话语。
(李野光译)
康斯坦丁·帕莱奥拉哥斯的死亡与复活
一
他笔直地站在那边披着悲哀的铠甲在大门前面
距离他的灵魂曾努力以天堂来衡量的那个世界很远而且比石头还无情得多因为他从没遇到过友善的人——
有时他那歪扭的牙齿也白得实在罕见
当他无视众人而昂首走过并看出了他们中间那个报以微笑的人时那是死亡永远也不能碰的真实的一个
他特别清楚地念出海这个字以致海里所有的海豚都为之色喜同时那茫茫一片对上帝也足够宏大了一点一滴全都向太阳升起
他小时候就见过成年人肩头上闪烁的金色发辫他记得有个晚上在一场大风暴中海洋的鳔怎样呻唤天上怎样起云而且不许迟延
要过这种生活很不轻巧可是也值得引以为豪
二
如今怎么办啦我的上帝既然他必须同千百人以及他自己的孤独厮打他本来只需一句话便能缓和全世界干渴的他
怎么办呢要是他们拿走他的全部家当他那交叉系着的草鞋和锐利的三叉戟以及他每天面对海风握着缰绳跨着的城堡围墙像只顽皮而倔强的帆船那样
一根马鞭草嫩枝摩挲着一个少女的脸颊要在午夜吻她(清亮如水的月光漫过高出大海三级的石阶上……)
夜的午潮也没有一个灵魂在他周遭只有他的忠实的言语以其所有的文采汇集成一杆他手中的白光之矛
而对面沿着整个围墙头颅像石膏塑的蚂蚁一直摆到眼睛看不见的地方
“夜的午潮——生命只是一刹那而已!”他惊叫着冲入那团纷扰背后拖着一根无穷无尽的金色线条
并立即感到从很远处那致命的苍白正在把他追捕。
三
如今由于太阳的毽子踢得愈来愈快那些庭院被浸入寒冬然后被天竺葵染红了又冒出来
而那些小小的清凉的圆屋顶像蓝色的水母似的每次都向那晶亮处伸得更高那是风为了给更远的时代以描写而镶嵌的银色
那些以拥抱点亮夏天曙色的处子给他带来了新鲜的桂树叶和从海底取来还流着碘液的爱神木新枝
这时他听见脚下那被吞没在占老发黑的黑色船只排水管头部的目光凌厉的处女们还站在那里呵斥叫唤
横躺在陆地堤岸上的马匹被摧毁的大大小小的建筑物漫天飞舞的喧嚷和尘土
牙缝中永远有个坚强不屈的声音倒下了
他
最后一个希腊人!
(李野光译)
不能发生的事情
我祈愿怀乡病有个躯体好让我把它推出窗去!我愿把那些不能发生的事打得落花流水!少女,从她那裸露的胸膛
上帝曾经救了我像从一只救生筏上
然后他把我领到城墙高处的上空那儿正好有新月照临
你可能由于我的不慎而出现而命运女神看中了你如真正发生过的那样因为这种事正是生活所缺少和喜爱的可我们还以为不在这里
而在爱的另一面在死亡的另一面我们梦游着直到我们的血肉之躯将我们紧抱得难以忍受当我们体内的磷着火发光我们醒来了
是的时间在笔直奔流而爱是向上直立的它们要么被割为两半要么永不相遇除了那些还留下的
像房间里被一阵大风带来的沙和那只蜘蛛以及门口
那圆瞪着眼睛嗥叫的狼一切都显得妥当特别是我小时候保存在雪里而后来发现仍新鲜如故的克里特山脉可是这意味着什么呢
即使你仍然是自由而胜利的太阳会再一次降落并且在你周围
有的是一种弥漫于被毁弃的海滩的静寂那儿云雾照样会下来放牧在黑夜即将永远降临的时刻
仿佛人类已走到尽头凡是合时的东西啥也没有可说的了。
(李野光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