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因为冰月，不是因为那场令人痛苦的爱恋，不是因为五年前的自我放逐，他一定不会变成这样……现在的这个模样。
“是她们告诉你，我在这儿的？”
“不是。”寒隐知道冰月所指的她们是四月：“无论离开你多久，我都知道在什么地方能够找到你。”
“既然已经到这了，有什么事你就说吧。”冰月故意忽略他言语中所透露出来的情意。
五年了，她原以为这五年的时间能够改变些什么，但是她错了，她想要改变的，什么都没有变，而她不想改变的事情，却以光速在变化着。
“我有点事，想要问你。你愿意在这里回答，还是另找地方？”
“不必了。”冰月知道他要问什么，但是，也唯有这个问题是她无法真实回答的。她的回答也许会是死亡的导火索，但她必须要去面对，欠寒隐的也只有用生命才能够偿还，或许，唯一遗憾的，是无法报完灭门之仇……
“你所看到的、听到的就是真相。”冰月抛开长剑，似乎将生死一同抛开。她背风而立，她说的每一个字都可以听得清清楚楚：“他们，是我杀的。”
寒隐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直视着她：“为什么，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要骗我？”
“我没有骗你。”冰月不自觉地躲开他的视线。
“你还说没有。”寒隐冲上去扣住她的双肩：“从小，你在说谎的时候就不敢看我的眼睛。这个习惯，你到现在还保留着，不是吗？”
“我没有。”冰月别过脸，紧紧盯着寒隐紫金色的眼眸。她紧紧咬住下唇，逼得自己不移开视线：“你看见了，我没有躲。是你太相信自己，也太相信我了！”
“那你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寒隐放开冰月，朝后退了两步。
“因为他们是我的障碍！”冰月的话如同针一般刺入寒隐的心房里：“不除掉他们，我凭什么傲视群雄，我靠什么复仇！”
“那我呢？你就从来都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寒隐大吼一声：“那些人杀了你的家人，你要报仇，那现在，我是不是应该杀了你为我的父母报仇！”
“我说过：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冰月看着寒隐几近崩溃的模样，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强忍着，不让它们掉下来，她收敛心痛，语气冰冷：“你是什么人？有什么资格让我考虑你的感受？就连白锦瑟都没有资格！”
“冰月！”苍夜和溯源都有些急了，冰月明显是在激怒那个人，为什么？她难道不知道一个人在盛怒之下是完全没有理智可言的吗？冰月为什么要这么做？她的目的是什么？那个被称作寒隐的男子又是什么人，为什么听起来他们有太多不为人知的往事？
“你们不要管。”浅月突然出现在苍夜和溯源的背后，估计是听到动静才赶过来的：“这是冰月自己的事情，她不希望有人插手。”
“可是，再这么下去，那个寒隐会杀了冰月的！”翼凡不敢相信浅月竟然会是这种不予理睬的态度。
“对啊。”明若有些担心地皱起眉头：“冰月究竟在干些什么啊？怎么总是要激怒他呢？她现在的处境很危险。”
“或许，冰月就是要他杀了她吧。”少天看着他们，语出惊人。
“什么？”众人愕然。
“不会的，冰月不是要报仇吗？怎么会轻易送出自己的性命？”苍夜不相信。
“他不会杀她的，他下不了这个狠心，也舍不得……”浅月的话音未落，只见场中银光乍现，一柄锋利的长剑自冰月的前胸穿过，从后背穿出，鲜血涂满了剑身，剑尖还在微微颤动着。
“冰月！”众人惊呼，浅月、苍夜和溯源那一瞬间惊的肝胆俱裂。
“呵……”冰月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不但如此，还扯出了一个微笑：“我还没有死呢……你知道的，若是你今天杀不了我，下一次，我便绝对不会放过你。斩草不除根，不是我的风格……”
“你到底想要我怎么做……”寒隐悲愤地看着冰月，放开手中的剑，踉跄着后退了两步。
刚才的那一瞬间，他真以为自己可以杀了她，他真的以为可以狠下心来杀了她为父母报仇。
而这一秒钟，在冲动地重伤了她之后，他后悔……溟月，他此生唯一爱的人，要他怎样再下的去手？
“杀了我……就可以结束这一切。”冰月自己动手拔出刺入右胸的长剑，鲜血顺着剑身和她的指尖滴的到处都是。
剑刺入的这一刻，她有些欣慰，因为寒隐终于可以放开对她的爱，为他自己做一件事。一直以来，拒绝去爱他，逼着他离开自己的家……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在伤害他，今日终于能够偿还一部分。
但同时，又有一份遗憾，他的剑刺入的是右胸，冰月心里知道，他还是狠不下心杀死她，或许，这一剑，已经超过了他所能够承受的极限。
“我下不了手，你知道的。”寒隐慢慢走近冰月，似乎一下子冷静了许多、也理智了许多，他点住伤口旁的穴道止血，看着冰月的脸，寒隐突然伸出手紧紧地抱住她：“对不起，我不该伤了你……”他一把将冰月横抱起来，看着那些鲜血，他的心好像正被一双巨手狠狠的但却缓缓地撕开。他痛恨冰月的无情，也同时痛恨自己的残忍。
“好好照顾她。”寒隐把冰月交给苍夜，他不知道他是谁，但他可以看到他眼里和自己相同的神色。
“我会的。”苍夜郑重地点头，他知道寒隐交给他的不仅仅是冰月而已，还有责任。
寒隐转身，身后忽然传来冰月虚弱却异常坚定的声音：“从今往后，你我……两不相欠……”
寒隐的身影停顿了一下：“老死不相往来，相忘……于江湖。”说完，他不再迟疑，急速离开。只有天地间的神明和广袤的大地才能看见他眼角滚落的泪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