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有传言,天下十颗钱,九颗出苍山;江湖九柄剑,九柄出苍山。真到了苍山,却一点没有想象中的金碧辉煌、剑拔弩张的气氛。
落雁镇的郎家行辕恢弘大气,苍山名号响彻天下,各地驻所金碧辉煌、极尽奢华,而郎家祖宅所在的苍山之上却是朴素的有些荒凉。除了后山郎家祠堂巍峨壮观之外,其他宅院都显得十分陈旧甚至破败,有一些院子还是以木为柱以草为檐,这些草屋院落看似散乱无须的散落在绵延的苍山之上,也不知内里是否另有玄机。
在高大巍峨的祠堂对过,有一进草房院落,院子大门上一块木制的大匾,上书“苍山郞氏”四个大字。院门陈旧不堪,受雨水侵蚀,上面爬满了绿油油的青苔,虽不至于腐败破落,却透着点寒酸的岁月气息。四个大字写的龙飞凤舞,书生意气,杀伐之意虽显不足,睥睨之气横生,赫然是苍山公子郎怀玉的墨宝。
而墨宝的主人此时却战战兢兢的跪在大堂中央,如丧考妣。说如丧考妣也不大适合,因为这位公子的母亲大人正坐在堂上正中的主座上。这位苍山主母发髻乌黑如墨、流淌如云,身穿一袭洁白裙裳,不着缀饰,脸色莹白如雪,眉目如画,透着三分妩媚、七分威严,既没有习武儿女的英气逼人,也没有年届五十的寻常妇人的疲态沧桑。此时一言不发,眼神温婉,却叫人不敢小觑。
塘下左右各站了两人,偷偷看一眼妇人,又看看郎怀玉,彼此挤眉弄眼,却谁也不敢上前搭话。凶名在外的陈三叔赫然名列其中。
“师妹……”陈三叔终于忍耐不住,小心翼翼的开口唤了一声。
“嗯?”妇人悠悠转过头来,眉头轻轻一挑。
“额,哦,夫人!”陈三叔顿时心中一跳,连忙改口“公子这次外出虽然没有事先请示,但表现已经非常不错了!”
“哦,怎么说?”妇人淡淡问道。
“额,虽然公子惜败给洞庭云不鸣”陈房山吞吞吐吐的道“对,惜败!虽然公子惜败,但那云不鸣号称南方武林第一人,实力当真十分惊人,况且两人的比赛江湖豪杰是有目共睹的,谁也不敢说咱家公子哪里差了去了”
陈房山说完不自觉挺了挺胸膛,似乎对“惜败”一次的使用颇为自得。
“哼!听说咱家公子连续两次败给两个不成器的无名杀手!”妇人银牙一咬,将“咱家公子”四个字咬的特别重,她看一眼跪在躺下的宝贝儿子,见这孩子此刻一动不动,并不急着辩白,不由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啊!听谁说的?”陈房山闻言顿时大囧,迅速抬头扫了一眼其他三位师兄弟。
只见大师兄王连城两眼平视前方,目不斜视,如老僧入定一般;二师兄安孝通正望着屋顶数星星;而四师弟蔡济泽却是一副似笑非笑的幸灾乐祸表情。陈房山心中暗骂一声果然,赶紧申辩道“夫人,那两个家伙可都不是无名小辈,那是号称江湖第一杀手的古费思!”
“是他们!”阮浮萍闻言动容,“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把主意打到我郎家头上!”语气中带着盛怒,眼神却开始认真的打量着郎怀玉。
其他三人闻言脸色一肃,蔡济泽则懊恼的直跺脚。
“就是他们,实在胆大包天!不过公子可没败在他们手上”陈房山接道,“第一次交手,公子虽胜,却有他们佯败的成分;第二次虽然斗的艰苦,而且我们这边也有人帮助,但公子却是实打实的占了上风”。
“其他几个年轻人三师兄都见到了?”妇人突然话锋一转。
“见到了!公子此次表现固然已经出乎我的预料之外,其他几个人也都各自不可小觑!”陈房山脸色开始凝重起来。
“哦!怎么说?”老四蔡济泽迫不及待的问到,此番他虽然暗中潜行随往,却因重任在身不便随处走动,即便见识了云不鸣的出手,对其他几个人却不如陈房山了解的多。
“嗯,四大公子和四大美人各个名不虚传”陈房山看了一眼依然默不作声的郎怀玉,斟酌道“云不鸣与公子一战,实力上看似不相上下,但此人似有伤在身,若非如此……”
“如何?继续说!”妇人颇为不耐道。
“此人真实实力如何不得而知,但实力之外,其人杀伐气颇重,战阵之上心思缜密诡变,似乎久经争斗,而且,与传闻相比,似乎此人有刻意隐瞒实力之嫌!”陈房山赶紧说出了自己的担忧,郎怀玉闻言神色一动,眼中闪过一丝恨意。
“其他人呢?”妇人似乎对此没有什么兴趣,一语带过。
“妖女水沉鱼实力不俗,观其为人做派却不似传闻那般妖邪;女侠申屠青丝实力犹在水沉鱼之上,只是……”
“只是什么?”这次是四师弟不耐烦了。
“只是我怀疑这个人身世比较复杂,或许是此次落雁镇中的一个关键人物!”陈房山没好气的对这个敢给自己穿小鞋的四师弟嘟囔道。
此言一出,几人对视一眼,心中颇有些了然意。此次落雁镇风起云涌,老一辈江湖虽然没有几个人亲临,但不代表这些前辈们已经不再关心江湖事。
“还有一个,青莲庵慕生莲实力强横,路数奇特!”陈房山火上浇油道。
“什么叫奇特?”妇人这次来了兴趣,多年前她曾见过慕生莲一次,当时对那蕙质兰心的佛门少女感官颇佳。
“路数似比妖女更妖!内力犹在我之上。”陈房山有些赧然。
“不必妄自菲薄,慕生莲天赋异禀,青莲庵也不比我苍山差,她虽年轻,想必是有奇遇。”妇人闻言只是淡淡一笑。
“还有一个美人!”一直不言语的老大王连城蓦然开口,几人皆是一怔,齐刷刷望向老三。
“冷铅华?此人一直没有出现!大师兄一提醒,我倒省过来,似乎大多数人都不自觉的忽略了此人的存在,但又没有人会质疑这人江湖第一美人的名头!煞是奇怪!”陈房山喃喃自语道。
“这人我也不曾听过什么事迹,想来也不可小觑!还有两位公子呢?”
“那两位也不是善人,祝堂生年纪不大,老气横秋,诡诈多变,大有乃父之分!”陈房山颇为义愤填膺。
“三师兄还是不忘当年旧事啊,是老成持重,颇有谋略吧!也不失为少年俊才!”妇人呵呵一笑“那位少城主呢?”
陈房山老脸一红,闻听提及秦武城,脸色又转郑重“此人一身修为深不可测,在场诸人,怕只有夫人或可一敌,慕生莲就是败于他手!另外,他手下人身手极出众,且出手狠辣,在校场上一举斩杀十几派掌门,无人敢轻试其锋!”
“哼!禁武城向来不把天下同道放在眼中,跋扈成了习惯的,论实力倒也符合他们的名声!”妇人提到禁武城却有些激动难耐。
几人偷偷对一下眼色,老四又突然怪声道“我怎么听说这位不可一世的少城主在擂台上被一个女人吓的失魂落魄、口吐鲜血?”
“怎么回事?”
“这个,我也不甚清楚,或许是跟云不鸣一样有伤在身,这两个人都是心思深重之人,但所图似乎不再盟主之位,私下里不知有什么布置”,陈房山再次瞪了一眼总是跟自己过不去的小师弟“至于被女人吓的纯属无稽之谈,此人武力之强就是家主去了恐怕也吓不倒他!那个女人嘛,呵呵,公子比我知道的多!”
陈房山说完意味深长的一笑,众人方才醒起小公子还跪在地上,这次居然这么沉得住气,不由有些纳闷和赞许。
“哦?怀玉,起来说话!”
“是,娘!我也是回山以后才听说了此事”郎怀玉站起声来,提及九姑,脸上神色稍缓“那位姑娘是我此次外出结识的朋友,她应该是戴公子的侍女”
“戴公子?”
“夫人,这位公子也是个难得的人物啊!”陈房山忍不住插话道“他虽然武力尚不足称道,但是我观其举止,似乎和云不鸣一样久经战阵,心思沉着。而且,此人与申屠青丝和水沉鱼都关系匪浅,却在江湖上毫无声名,此外,他与秦武成颇不对付!”
“呵呵,如今的年轻人真是个个都不简单!”妇人看了眼郎怀玉“没想到怀玉已经有了自己的朋友了嘛,你倒可以多向这位朋友学学!”
就在苍山郎府秉烛夜谈的同时,落雁镇有几家也各自灯火达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