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正自得意的六子惨呼一声,一屁股跌坐地上,带翻了一桌碗筷。
“对不起!对不起!”一个十五六岁、衣衫破旧的少年急忙跑上前去一边搀扶一边道歉。连昨日跟老爹忙活了一整天捕来的一担鱼洒落满地四处蹦跶都来不及收拾。
“小李子你怎么走路的!没长眼睛呐!”六子跳将起来大骂。
“真是对不起,掌柜的!绊了一下,绊了一下!”小李子红着脸解释道。这六掌柜的开个面馆,本来是不需要买他的鱼的,但是别人心好,看他小小年纪的不容易,每次都要多少帮忙买了一点自己留着吃。小李子从心底里感恩着,即便六掌柜脾气火爆动不动就骂人。
“再这样你这鱼我就不买了啊!”六子威胁道。
“别啊,六掌柜。我马上就给你打扫干净!”小李子慌了,急忙把那些活蹦乱跳的鱼捡起来装进了框子里,然后不见外的拿起店里的笤帚打扫起来。
“小李子,你这毛手毛脚的臭毛病啥时候能改改?再这样以后讨不到媳妇!”六子平日里的臭毛病就是喜欢数落别人,尤其是像小李子这样贫寒的少年郎,他家底相对厚实因而有底气,痴长几岁也自恃阅历以长辈自居,逮着机会就吆喝着要教训几句做人的道理。
“是是是,六掌柜您说的是!”小李子只好唯唯诺诺的应付着。
点了差不多数量的鲜鱼出来,六子付了帐,一脚揣在小李子屁股上“滚吧你!卖鱼的臭小子,忒没出息!”
啪的一声!六子肆无忌惮的笑声戛然而止,右边脸颊顿时多出五条火辣辣的田埂!
那吃云吞的女客施施然走过,看都不看他一眼,六子直接就楞住了。今天是什么黄道吉日?两碗云吞换了两个耳光!回过神来的六子心中火苗子蹭的撺了起来,恨不能拿着那擀面杖冲将上去一顿招呼,管她是不是女子!只是看一眼那女客手中的马鞭,没由来想起那老头阴沉眼神,心中一冷,瞬间熄火。
女子走到马厩旁解了缰绳,蓦地一鞭子抽在马背上。那马吃痛之下人立而起,长嘶一声风驰电掣般蹿了出去。而黄裙的女子则是在那马蹄踏出的刹那间飞身上马而去,留下一串渐渐远去的哒哒声。
小小掌柜六子看的目瞪口呆,下意识的摸了摸右边脸颊。幸亏不是那马鞭,否则我就毁容了。看来人家还是手下留情了,莫不是对我有意?只是这女子高贵威严气质倒是不差,偏偏少了一些妩媚娇柔……
校场之中此时正是群情沸腾的时候。本来听说那云不鸣竟在昨夜遇袭,那些死了掌门的人尽皆兴奋不已,总算是老天开眼,但不知是何方义士替天行道,只差要烧香还愿去了。后来这云不鸣却突然横空出世,戏剧性又强势的站在天下英雄面前,几无人敢于试其锋芒。谁曾想第一次踏足江湖的郎怀玉居然敢在这种时候飞上前去喝一声我敢?众人无不拍案叫好起哄不已。
人群中一个并不显眼的长衫公子看着云不鸣的双手微不可查的颤抖了一下,脸上浮现出一丝玩味的笑容。
“报上你的名号!”云不鸣看一眼郎怀玉,语气极其生硬。
“苍山郎怀玉,阁下也请报上姓名吧!”郎怀玉对上云不鸣平静的眼神却毫不示弱。
陈房山在下面看的不由暗暗点头,怀玉这小子虽然看着斯文了些,在正经场合却毫不怯阵,颇有气度。
场上各门各派的人对苍山郎怀玉的名号都不陌生,但真正见过的却少之又少,听得这翩翩佳公子就是传说中与云不鸣齐名的郎怀玉不由又是一阵轻呼。再听这小子明知故问的要云不鸣报上名号,顿时一片哄笑。
云不鸣深深看他一眼,也不说话。直接一个极速前掠,以手作爪,直取其心脏的位置。
见识了云不鸣的强横内力和惊人速度的看客们一点都不怀疑这一爪要是抓实在了可以一举将他心肝掏将出来,顿时就有人惊呼出来,俱是为这玉树临风的郎家公子惋惜不已。
没想到云不鸣居然招呼都不打一声就直接展开了攻势,郎怀玉大惊。在来到落雁镇之前,他的江湖就是苍山的山峰河流和书房,他的对手都是王大叔安二叔和陈三叔,他的厮杀都是点到为止,哪里能够理解得了云不鸣这种枭雄的江湖路?听说是一回事,交上手了却是另一番滋味了。
只是这一趟游历,他见识心性也都成长不少,连戴北辰都看出来了。于是乍惊之后倒也从容,在那凌厉一爪即将要撕破衣衫的时候闪电般的一个后仰,脚下生根,不动如山,膝盖以上身体几与地面平行!
画面仿佛定格一般,一袭洁白劲装的郎怀玉就像是一团白云静止漂浮在擂台之上,那灰色蓑衣的云不鸣更好似出水蛟龙般盘龙而上,身后甚至依稀可见一连串灰色残影!
江湖四公子果然名不虚传!昨日云不鸣这一招曾连续夺走三条人命,那些成名已久的江湖前辈居然不堪此人一合之敌,被一爪穿透心肝。一些承受力差些阅历浅些的年轻公子甚至当场呕吐起来。相比之下这从容不错的郎家公子就显的高超多了,就凭着一招,即便郎怀玉最终不敌,那也是虽败犹荣。
郎怀玉突然以刀柱地,双脚腾空,蓦地夹住了云不鸣伸出的手臂!
台下自然少不得又是一阵叫好,尤其是那些新故了掌门的人。
不自量力!云不鸣心中冷笑一声,握爪成拳,手臂一震,正欲弹开郎怀玉的钳制。另一只手舍了竹竿,以手作刀,朝郎怀玉犹自浮在空中的身体直劈而下!
感受到云不鸣手臂上传来一阵巨大力量,郎怀玉也不硬扛,他强任他强,顺着那力道稍微松开双脚,待那力道少有懈怠又立刻黏了回去。然后凭借着黏住云不鸣手臂的双脚支撑,身体往右一拧,刚好避过那一掌刀。
云不鸣一击落空,毫不停留的提膝而起,再度撞向郎怀玉胸口。竟一招胜过一招凶险,招招置人于死地!
两人一招接一招,动作纷繁复杂,拳脚虎虎生风,却都只是转瞬之事,众人瞧的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陈房山虽说心中有数,但两人一交手就见郎怀玉险象环生,不由暗暗为他捏了一把冷汗。
几招过后郎怀玉的心情很快的调整了过来,不得不说这粉嫩的公子哥的确是有几分才华。云不鸣一招比一招凶狠,郎怀玉反而有愈加从容的感觉。见他膝盖如利剑一般刺来,挂在云不鸣一只手臂上、面朝擂台的郎怀玉再度身体上仰,如龙抬头,同时双手齐出,黏住那一计犀利的膝撞,借力之后再度仰身,再加上自己的力道,一个倒拔垂柳,竟将云不鸣整个身体都拔上半空!
乘风揽月!
戴北辰见过他与古费思的交手,那时候郎怀玉一个乘风揽月将毫无心理准备的古费思带的一个趔趄。此时这一记倒拔垂柳完全就是腾空版的乘风揽月,郎怀玉果然是根骨清奇的练武奇才!居然如此活学活用,对借力打力的太极精髓参悟的如此透彻,简单的一个揽手牵带之法仿佛可以变化无穷一般!戴北辰边看边点头,心中默默的演练琢磨开来,眉头微皱。
两人如车轱辘一般在空中翻转一个大周天,郎怀玉稳稳落地。云不鸣却被这一拔一甩之力给扔的平飞了出去!
观战的众人顿时沸腾起来。云不鸣此次现身比武大会以来逢战必胜,逢胜必杀人,看刚才的情势却是郎公子明显占了上风!
云不鸣毕竟是洞庭湖龙主,南方武林叱咤风云的领袖人物,自然不比古费思之流,虽然被甩了出来稍落了下风,却在飞出之时以脚点地,轻轻松松止住了后退之势,复而挺立在擂台中央。
先前在人群中观察云不鸣的陌生公子见状冷笑一声,突然却又似乎发现了什么,神情转入凝重。
“戴公子,我家公子如何?”陈房山见戴北辰一旁皱着眉头若有所思,不由开口笑道。那神情就像是小孩子跟小伙伴炫耀自己的布娃娃多么多么漂亮。
“公子武功招式潇洒飘逸,仙人之姿”戴北辰点点头,心中想着以后在与人搏斗中也要试着融汇贯通一下。
“仙人之姿实在是过誉了,公子的武功路数多有自己的体悟应用其中,与寻常人等确实有所不同。只是这云龙主嘛,似乎对公子的风格很不适应……”陈房山眼睛颇为毒辣,很容易就发现郎怀玉此番上阵比上次对阵古费思已经进步不少,甚至对云不鸣的招式似乎都有些研究和应对,甚感安慰。只是即便如此,云不鸣似乎比昨日更虚弱一些?难道真的是受了重伤?
“云不鸣确实似乎受了重伤,但是……”戴北辰欲言又止。
“戴公子,何故扭捏?你有什么想法尽管讲来!”陈房山急道。
“我怀疑云不鸣虽然受了伤,但不至于一开始就让公子占了上风去。他有可能……是在故意示弱!”
“你如何断定?”
“你看他站的位置……跟动手之前的位置分毫不差!”
陈房山听戴北辰一番见解,再看看台上云不鸣,旋即想通了其中关节。这云不鸣竟然如此心机深沉,而且其实力根本就难以揣度清楚!心中顿时骇然,也顾不得观战不语的江湖规矩,正要开口提醒,却听台上的郎怀玉再次开口了。
“报上你的名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