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泽从新装成往日颓废的样子,这是他自以为最为简单的不张扬的方式。歪歪斜斜的走过人群,却引来不少人的嫌弃和怒意。倪泽之所以要装成这样,全赖师傅的教诲,美其名曰“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不飞则已,一飞冲天”。
倪泽走到人群中间,疑惑越来越盛,往日这里不过百十号人,如今,怕是三千门客全到齐了,好在内院够大,并不显得怎么拥挤。高台之上,一席锦袍,八字胡,翘着二郎腿摊在椅子上的就是张德才。
张德才掐指摘下一颗葡萄,仰头扔进嘴里,面部极夸张的享受着。
慢吞吞的站起身来。
“大家都知道某一直参与十城会盟,可是……却一次也没得过盟主之位”张德才愁容满面的道。
这十城会盟是在南疆大战,中州覆灭以后才成立的,其实北疆大地依附于十城会盟,结成同盟关系,怕的是北进的南疆雄兵。十城包括有北州、东北州、西北州和只剩了半个的中州的十大城市。
会盟目的是选拔优秀将领和谋士,尽管搞得有声有色,却多少有些后知后觉的味道。
经过千挑万选,最终只找到二十九个合格的人选,历来规定的人数却是三十人。而这第三十人却是怎么也挑选不出。
张德才有些老羞成怒,这三千人中竟挑不出一个,足可见有多少滥竽在充数。
混吃混喝的一干人众缩头乌龟一般头都不敢抬一下。正在难以收场的时候……
“学生不才,愿意当这第三十人”倪泽一步跨上擂台,抱拳躬身道。
倪泽习惯在胖老人面前自称学生,倒是一时很难改口。不过此时张德才听来却十分受用,这也算误打误撞,最起码开了一个好头。
张德才先是一愣,接着就是一乐。招呼来左右,询问这人是谁,怎么自己从来没见过。左右的人,见这瘦小子也都眼生的很,只是说好像是您门客中的下客。也有人说可能是下下等。
“某初识先生。先生在伍中与左右相比都不突出,功德毫无彰显,只是这方才自荐一举,可算耀眼,不知先生,有什么独到之处,能够有资格参与到某这头筹之囊中?”张德才说话永远都这样装腔作势。这句话虽是反问,实际上是八字胡对这个倪泽的嘲讽,意思是‘孩子,你还差的远呢’。
这张德才还算客气,并没有说什么难听的话语,眼前这少年的年龄本就不足以立功,他本可以不加理会的,但还是以先生相称,到是给足了倪泽面子,其实他看人本就不准,所以不敢得罪。
倪泽的打扮可谓寒酸,也不知每月的饷银是不是缺斤少两。神情倒是精神饱满,两眼放光,好像并没怎么挨饿。最让人看不懂的是这样一个邋遢、瘦弱的病秧子,哪来的这股神气劲。
张德才虽然嘴上说的好听,可是谁都看得出来他脸上的那一副睥睨模样,小眼睛笑眯眯的,但谁都知道这笑眯眯中隐藏的不屑。
居中站立的倪泽,并不慌乱,尽管嘘声不绝,自己还是气定神闲的先是缕了一下散乱的头发,整整衣冠,恭恭敬敬的望向高坐台上一手捏着八字胡的张德才。
倪泽身材瘦削,不过很挺拔。衣服很烂旧,却很干净。一张苍白的脸上带着一副不可一世的笑颜。这是有些眼光的人对倪泽的第一印象,而对于那些自私的家伙而言,却恰恰相反,不论他做什么都会被认为是装腔作势。
“我在伍中虽身无寸功,功德毫无彰显。可是,这就像是栖梧的凤凰,落在了鸡巢一般”此话一出顿时引来了擂台下所有人的怒斥和咒骂。
人就是这样,别人对自己的帮助从不放在心上,一旦被人压住一头,就百般不舒服,千种刁难。倪泽的自荐可谓解了这群人的燃眉之急,但结果显而易见。
倪泽从没将这些小人放在心上,更不会有与之比较的心理,遂根本不需要理会,接着道:“我的才能,并不止于这些,假如我早一天进这头筹之囊,早就得到重用了”
这回所有人气倒是小了很多,满含讥讽的等着看他怎么收场的兴趣倒是大了一些。人人都在等着看倪泽出丑,好借此宽慰自己那点肮脏的虚荣心。
“你叫什么!”张德才倒是来了兴趣,对这个即狂妄又有些看不透的年轻人颇有些好感,探头询问,但邪笑不改。
当所有人的眼光再一次聚焦到一点的时候,倪泽人眼睛一亮,似是这个名字早该让世人记住,早该到自己出头的时候了。
“倪泽”
……
不出所料这个名字平时没有一个人听到过,此时听来更是觉得如阿猫阿狗一般,甚至还不如。
张德才没说话,一旁一个高大浑身黑毛的汉子大步一跨,一脚踩烂了擂台一角,每踏一步都在地动山摇。仰头站在擂台上,晃了一下手里与倪泽一般大小的狼牙棒,先对倪泽轻蔑的一笑,转身拱手对张德才道:“城主不必被这个小杂碎骗了,先让我来会会这个不知地高天厚毛都没长全的小儿。”
“红阎罗,打烂了这个小不点……”
“红阎罗不要手下留情啊……”
“小子快跑啊,他一只手就可以捏碎了你啊……”
……
众人大声喊叫喝彩,高大汉子是他们之中力气最大的,给倪泽一个下马威的同时,也能显示一下作为这头筹之囊一员中的实力。
倪泽满不在乎,依然在自顾自摆弄手里木棒,爱不释手的模样很调皮。不过这在高大汉子眼里却是一种最大的鄙视和侮辱。
高大汉子大喝一声,青筋暴起,由于愤怒,血脉喷张,皮肤果真变得黑红,红阎罗的绰号绝不是乱说的。大家看到他这副摸样,又都在为倪泽捏把汗,因为还记得上次这家伙愤怒是曾把一头公牛一拳打死。
红阎罗抡拳攻向还在把玩木棒的倪泽,两人对比之下,还真有些小鬼和阎罗的样子。
沙包一般的赤红拳头攻来时,倪泽其实早已看到,他不戒备并不是自大,而是老早找到了对手的软肋。像这样一个暴躁的家伙,破绽就更加多了。
拳风呼啸着砸像倪泽头颅,倪泽微微侧身,拳头擦着耳边过去,倪泽笃定,就是这里。
伸手对着腋下小骨猛力一戳,再速度收回,一个闪身,轻轻跃起,同时拳变掌,砍至咽喉,同时伸腿踢向其胯下,借着反力,跃出两步,还是之前把玩木棒的姿势。只听咔嚓两声,红阎罗抬着挥出的右臂一动不动,场下人包括张德才在内谁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咣当”一声,红阎罗重重的摔在擂台上。
简直太快了,众人还道是他自己绊倒了,但看他半天不起来,大家又把目光投向了依然兴致不减玩弄不知道是什么宝贝的倪泽。但此时的目光早已不是轻蔑,而是大大的不敢置信。
时间似乎定格了一般,所有人都长大嘴巴盯着站在擂台之上,就像这些事与自己无关的瘦弱少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