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风拂面,雪中疾行。
……
十城会盟,地点位于北州西南重镇三点水城,比倪泽之前待过的一点水城要大,也要冷许多。八字胡城主张德才一马当先,随行的一共三十一人,这之中当然少不了一战成名的倪泽。
另有一个倩影,十四五岁的样子,骑着一匹黑马,此时戎装以解,换上了一身依然不女人的黑色劲装。
故作强硬也掩映不住袅袅的轻盈。
齐腰青丝如瀑布般黑亮,肌肤胜雪,一张鹅蛋俏脸从出城就一直紧绷着。微微的倔强,却平添了几分味道。让所有人都想起了无数个夜里萦绕在脑海中的梦中女神形象。
只有倪泽对她全没好印象。
倪泽认得这个一脸严肃的可爱女孩就是险些撞了自己,又大摇大摆走了的张德才的狗腿子。
说好的教训她一顿,如今也无奈只能作罢。
只是,那张脸蛋似乎在哪见过……
说到这个女孩,倪泽本来还要好好谢谢人家的,要不是她传令来说战事紧急,这十城会盟的时间应该推迟半年,到那时倪泽怕是早被城主府管家赶跑了。
赶路少不了住店,住店自然要吃饭喂马,深夜也少不了要和那些要么膘肥体壮,要么高如桅杆的家伙挤在一起。草草吃过晚饭,倪泽不想那么早回房,此地冰天雪地无甚美景,想到久未练习的剑法,顿时心痒难耐,索性做回梁上君子,在屋顶练习剑法。
屋顶上练剑有一个好处,那就是不必担心被别人看到自己的路数,以免露出所学流派,免得麻烦。因为根本没人。倪泽会的剑法,全是师傅不知从哪偷来的剑谱,所以更加张扬不得。另一个好处就是可以练习身轻如燕的身法。
师傅并不懂得剑法,只是倪泽朝思暮想有朝一日成为一名剑客,所以师傅才把自己低微的身法道行倾囊相授。
“苍啷”一声,拔出长剑,略一思索,脚步飘忽起来,整个身体和长剑似融为一体,随着脚步的移动,身体带动手臂,手臂带动长剑,宛如游龙。
耍到酣处,突然。
“谁?”
极细的脚步声从倪泽身后传来,倪泽下意识的挥剑刺去,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极纤细的身影,她更慌乱,侧身避让,不停顿的连退五步,退到了屋檐处,由于脚步势重,两片青瓦被她踩碎,掉在地上,碎成粉末。
“又想偷袭吗?”又是这个少女。倪泽见她右手紧紧按住左手手臂,好像是被自己回身一剑划伤了,忙道:“你受伤了?”
少女只是恨恨的盯着倪泽,小嘴倔强的嘟着,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委屈的小模样叫人怜惜。
“哏……谁叫你跟踪我的”倪泽轻声道。
“是你后来的好吗,见你在这耍破剑,我才要下去的……你真是无赖!”少女气的脸颊绯红,如果不是受伤,她一定会冲过来胖揍一顿倪泽。
“我……”倪泽语塞。
少女没给倪泽解释的机会,轻轻跃下,站在地下还气氛的冲倪泽翻了个白眼,才进到客栈里去。
“唉……真是罪孽……。诶?不过,我的剑法倒是见长啊,竟能一剑刺出一个蝴蝶来……啧啧,不错不错。”倪泽小儿得志的一阵窃喜,但心中却莫名浮起一层担心。
少女跃下的一瞬间,右手从伤口上拿开,像极了一个血色蝴蝶的伤痕赫然露出来。倪泽不愧是师傅口中的无赖,此时还能为伤人之后留下的伤口暗喜,足可见师傅对其评价不假。
之后,倪泽找到少女解释,说大不了我们扯平,上次你骑马撞我的事一笔勾销,但女孩不干,生气的说“休想!此仇不报,跟你姓!”
……
三天后,一个只能用巍峨来形容的城池出现在倪泽一行人眼前,城墙足有一点水城城墙的两倍高,城楼亦有朱漆立柱和琉璃瓦片,即庄重又华丽。
倪泽一行人走的北门,并不是正门,朝南的正门已经拉起了索桥,盈满的护城河水和无数紧张的甲士说明城外有敌军。
三点水成西南有一片森林,北州人亲切的称为迷蒙森林,穿过森林,是通往外界的唯一通道——西南渡。
此时的西南渡已经黑压压一片,士兵清一色的黑甲,手上拎着同样黑乎乎的长刀,足有几十万。这群南疆蛮人,把北州人心目中神圣的迷蒙森林变成了人间炼狱。
甲士刀上未干的鲜血把鲜嫩的草叶染成了黑紫色,空气中腐蚀气夹杂着浓烈的血腥味,还有这些粗鲁的大汉的口臭和脚臭味。
几个头戴颜色不一,奇怪巫师帽的人坐镇,以往高高在上的东西二州的诸侯王都只能在一侧俯身听令,不用说,他们就是那十个煽动南疆之乱的“外来人”。
这些人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永远挂在嘴角的一抹高深莫测的浅笑……。
……
进城后,张德才被召进城主府,剩下的三十一人,被一一打散,安排在城主府外各处。
倪泽并没有进入那个指定的好酒好菜招待的屋舍,而是待传令兵走后,趁着守卫不备,悄悄的溜了出来。桌上那些有毒的酒菜自然一点没动。
他第一感觉是——这十城会盟有问题。
自己这些人全部打乱,分散各处,绝不是对张德才的不信任,如果出于这样的原因,根本没必要通知张德才举行会盟,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个未露面的城主是想掩人耳目,即让一点水城的百姓知道张德才前来会盟,又在暗中打消这股力量。
擒贼先擒王,张德才肯定被软禁在城主府了。
据倪泽推测,其余参加会盟的八城应该也是同样的遭遇。
倪泽心里暗想,其余的三十人,都是一群势利眼加墙头草,现在估计已经身首异处了,这点他倒没太多惋惜。
不对,还有那个女孩。
想到此处倪泽一阵慌乱,略定思路,开始思考办法。
对于没有答案的事,倪泽不喜欢猜测,因为他知道猜测对于结果无益。不知情、焦急等待、胡乱猜测、无能为力,那是傻子才会干的事,他才不会那么无脑。
所以他决定去救她。
依稀记得原路,他想先找到那些分配他们住处的人,大刑伺候下,不愁得不到她的下落。拿定主意,遂不加思索的进行。
已经入夜,不远处响起几声雄浑的钟声,说来也奇怪,这钟声似乎有着某种魔力,顿时把一心救人走在街上的倪泽引到了声源处。发出声音的巨钟在一幢占地巨大的残破的建筑的正中,一半都被嵌在墙体里,也不知道这震耳的钟声到底是怎么发出来的。
倪泽暗忖“太古怪了,这个突兀的破旧建筑更加古怪。”,抛开这口怪钟不谈,那些墙壁上栩栩如生的浮雕,更加怪异。整个墙壁,用浮雕描绘了一场惨烈的战争画面,左边墙面上,表现的是一个宛如仙境的森林,林中黑压压的黑甲武士,和城门大开的高大城池。再看右边,几乎可以说比最最残酷的阿鼻地狱都要惨烈,遍地死尸,到处都是奸淫掳掠……
一个活口都没有。
倪泽不忍再看下去,这幅预示着战况的浮雕,每一个表述都像用刻刀在他自己身上刻出来的一样。
墙壁上的浮雕竟然生动的描绘了即将发生的战争,这样不可思议的事,倪泽倒是忽略了。
“所料果然没错,里通外敌!不行,必须阻止这个禽兽!”
指头紧紧攥在掌心,一股煞气自心底涌出。
正当倪泽转身之时,一道黄色光门徐徐打开,一声重重的开门声,响彻整个世界,盖住了所有的声音,就连自己的意志都被强行改变了。
倪泽无意识的进入这个充满神秘光芒的建筑,就像踏进了另一个世界一样。
走进巨门,一股寒意突兀的袭来,本来温暖的黄色光线,被冲的瞬间消逝。满是枯藤的青灰色石头城堡出现在深蓝色和绿色光亮相互冲撞的光芒区域尽头。
倪泽不由自主的走过去,木讷的抬起先前被自己攥出血印来的手掌按在墙壁上,“桄榔”一声,墙壁斜着断裂出一条缝,正好够一个人通过。
枯藤之下有几个奇怪的文字——藏书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