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又有几个人都表示赞同,大家听了都没有什么意见,也都不说什么了。可也不出秉善所料,消息一出,当即就有一百多人要求回家,请假的也有五六十人,仲元对他们也一律放行。南乡也不例外,要求回家的也有六七十人,请假的十多个,都让他们留下仗戒回家了。至此两处留下的人员合计约两百人,减少了近一半。
一日廷献、庚元要求南北乡合二为一,由大哥统一指挥,仲元说:“还是暂时分住两地为好,一个可减轻一地百姓的食宿负担,再一个还可南北呼应相互支持嘛!”说到这里他突然想到什么似的问:“廷献,你们那里有个芦堡岭是嘛?”廷献说:“是的,而且顺路可直通子午岭主脊,那个堡子还挺大,城墙也算高大坚固。”仲元又问:“你可知那个城堡建于何年何月?还有什么历史典故么?”廷献摇摇头说:“那我就不知道了。”仲元一本正经地说:“据史料记载:明崇祯四年(1634年)三月,李自成起义大军曾在这里修堡筑廓,与陕西总督三边军务侍郎杨鹤鏖战多时,至今留下了许多遗文佳话,老百姓中还留下那时欢迎农民军的歌谣:‘吃他娘,穿他娘,打开大门迎闯王,闯王来时不纳粮。’‘朝求升,暮求合,近来贫汉难存活。早早开门拜闯王,管叫大家都欢悦。’此后老百姓便在原义军修筑的基础上,经过不断修葺加固,即成现在的城堡。”
廷献竖起大拇指说:“大哥,你懂的可不少呀!”仲元笑笑说:“都在县境内,相距也不远,我十年前曾在这里收过药材,因此比较熟悉这里的情况。”说罢他又问:“杜建才老人还健在吗?”廷献梢加思索后,马上高兴地说:“我想起来啦,是有一个姓杜的老人,可能有八十多岁了吧?”仲元点头说:“差不多。”
随后他便招呼元顺、秉善及廷献、庚元等一行人到芦邑庄那边查看地形。庚元边走边笑着说:“大哥,这难道不是历史的巧合吗?”仲元摇头说:“不敢比!不敢比!当年闯王数万人,我们现在才两百人,闯王后来打到北京城,推翻了明王朝,差点就要建立大顺当皇帝,而我们眼前生死关都过不去,怎么能相提并论呢?”廷献说:“那有什么不敢比的?李闯王不是也有过七灾八难么?车道峡一战全军覆没,后假降获释。古城游说张献忠,陷些丧命。攻开封流箭伤眼,成了单眼龙。看来凡成大事者必先遭磨难,我们现在虽然被官军逼在悬崖绝壁,但却比李闯王的车道峡好多了,我们背靠茫茫的大森林,谅官军也奈何不了我们。”元顺笑着说:“那好,就让我们在当年李闯王战斗过的地方再继续战斗吧!”
大家你一言他一语,不觉得已到了芦邑城下。首领们都绕城一周,看见护城内外墙的箭楼仍完好无损,胸墙,掩体依然如故。他们顺便进城,又看见城四角望楼巍然屹立,虽两道城门吊桥费弃勿用已有些时日,但大门两旁斗大的铁吊环仍在守候着。又见城墙高大坚固,房舍清新整洁,民情泰然风厚。仲元突然想起一首古诗,便念道:“折戟沉沙铁未消,自将磨洗认前朝。东风不与周郎便,铜雀春深锁二乔。”大家都笑着拍手说:“好呀,大哥还会作诗哩。”仲元也笑着说:“什么呀!这还是我小时候读唐诗记下杜牧赤壁诗中的这几句话,现在说出来是和弟兄们共同认认前朝的这座曾经历过战争的城堡罢了,还谈得上什么作诗呢!现在咱们再上城看看吧。”于是大家都一块登上城楼,举目远望,西面和南北两面景物尽收眼底,唯有东面子午岭高如云盘,郁郁葱葱。大家巡城一周,果见得此城修筑高大坚固,几百年古城竟保存如此完好!并且东城门直接岭西,通往山后大道,南北悬崖绝壁,东西防御工事完好如初,是一座攻防兼备,守退自若的军事固城。众首领一见均喜上眉梢,逐生据城固守勿离故土之念。
此间午时已到,廷献招呼大家吃午饭,于是大家都顺着台阶走到城下,却见十多位老人等在那里迎候,仲元一眼认出了杜建才、贾文杰、刘彦德、李文良等几位德高望重的老人,他便迎上去抓住老人的手感激万分,廷献向老人解释说:“这就是传说中的仲元公呀!”老人睁开发昏的双眼睖睁多时,才突然醒悟过来:“啊,原来传说中的英雄仲元公,就是十多年前收药材的老王呀!”于是大家都上前拱手相认,老人说:“此古英雄出庶民,仲元公能出头为民申冤雪恨,我们老百姓就感激你了!”仲元急忙摆手说:“什么英雄呀,不敢当!不敢当!”他很沉重地说,“现在官府到处张榜通缉,并派大军捉拿我们,我们因逃命才到贵方来的,将来免不了要给贵方带来很多麻烦,甚至战乱之苦,我代表围城抗新税的农民兄弟向父老乡亲们赔礼道歉,望垂怜。”
杜建才老人拍着仲元的肩膀深情地说:“仲元公呀!你言重了,什么赔礼呀,道歉呀!其实我们老百姓心里都很清楚,这就叫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现在朝廷里的事,咱这偏僻山沟里的人也知之不多,可是从地方看,这一定不是个好皇帝!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多的苛捐杂税?灾荒年间,老百姓连日子都过不去,但上面的苛捐赋税不但一点也不减少,却还又增加新税,像这样的朝廷,怎么叫老百姓不造反呢?”
廷献说:“杜老伯说得一点也不错,现在坐龙庭的是曾当过清朝大官的袁世凯,他在辛亥革命的浪潮中,假装拥护共和,才被民众推上共和国总统的宝座。但他上台后却不思国家人民的利益,热衷于拢络发展自己的势力,讨好列强,一心想着改国体他做皇帝。现在欧战正在进行,西方列强因参战无暇东顾,而小日本却趁机作乱,竟然向袁政府提出丧权辱国的二十一条,袁世凯不敢得罪日本,竟不顾国家主权和民族利益,完全接受了日本国的不合理要求,因此遭到全国上下一致反对,现在西南各省,如云南、贵州、广西等已宣告独立,四川等省也持观望态度。看来袁世凯的皇帝美梦好景不长了!”赵元顺证实说:“廷献兄刚才说的话都是真的,因为同盟会国民党的报纸杂志上均有披露。”
杜建才老人见大家都站着说话,便提议到:“仲元公呀,咱们还是边走边说吧,那边的饭已经准备好了。”仲元便拱拱拳边走边说:“这就要开始让乡亲们破费啦!以后的日子恐怕还很长,在连年少雨,农业欠收的情况下,老乡的日子都过得很苦,所以今后你们吃啥我们吃啥,决不能搞特殊!现在是荒年,要尽量减轻乡亲们的生活负担。”几位老者都深情地说:“你们义军要不为我们老百姓,怎么能被官府逼到这里来呢?真是贵客临门,是平时摆设宴席也请不到的呀!”
大家都像一家人一样走着说着,沿沟边下坡走进一所坐北面南的罗圈窑庄里,院子里聚集着男女老少好多人,有认识的人便小声指着说:“那中年人就是仲元公呀!”大家都肃然起敬,静静瞅着。仲元、廷献抱拳大声说:“乡亲父老兄弟们,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说着走进一个大窑洞里,当地摆着三张红漆八仙桌,黑色的太师椅,桌上都摆着丰盛的饭菜——八碗一暖锅,冒着腾腾热气,还有两坛当地烧酒。虽然不比县府谈判桌上邓毓祯的饭菜丰盛,但却体现出了饥荒年馑中老百姓招待农民首领的浓浓乡情。
仲元见了激动地流出了泪水,但却很严肃地说:“乡亲父老们,我现在再次申明:对我们不许搞招待,设宴席,今后你们吃什么,我们吃什么,瓜菜,洋芋,杂粮,只要能吃饱肚子就行!今天你们这样破费来招待我们,说明你们还把我们当外人看!那这顿饭再好,我们也吃不下去。”他手一扬,“撤下去吧!”
这下老乡们都惊呆了,杜建才、贾文杰、刘彦德、及李文善老人都一起上前相劝,说:“仲元公呀,饭菜已经做好端上桌,你们不吃怎么办?”仲元摆手说:“叫乡亲们吃去吧!”老人一个个都急坏了,说:“那怎么行呢?就算我们这次办错了,下次保证不犯,今后一定和义军兄弟们同吃,但这顿饭你们还得吃!”仲元还要坚持,但廷献、元顺、秉善、庚元都来相劝,说:“饭菜已经做好端上桌,咱们不吃乡亲的面子下不去,只要讲明下不为例。”仲元低头思索了一下,无可奈何地说:“那就只有叫乡亲们破费了。”杜、贾、刘几位老人见此,便立即招呼首领们入席就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