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上回王准与陈太守定计诛灭了水贼钱方,陈太守交代完余下公务,便摆车驾回房陵郡了。回程路上,陈太守一路忧心忡忡,几次对王准欲言又止。王准知道陈太守为官十多年,仕宦经验丰富,恐怕早已经知道此次自己侄儿官位不保,想必是在踌躇怎么对自己言明。于是为安他心,王准主动求见了太守。
陈太守把王准招入车中,叹了口气,对他说道:“贤侄,今日虽然诛灭了逆贼,对我而言,乃是一功。可是对你来说,恐怕还不是个头啊。”
“舅舅放心,小侄早有准备。小侄丢失官服印信本就是大罪,若能蒙得朝廷恩典,不加罪于我便是好事,不敢再奢望保留官位。”王准答道。
陈太守道:“此番你遭罪,乃是被妖人妖术所害。非人力所能及也,吏部诸公不会不有所考虑。我看这样,舅舅遣人上京,找一找我吏部的同僚。你也写一封书信,问候一下在京的同年,看是否有回转的余地。纵是不为竹溪县令,也可转到他方上任。”
玄烨道:“舅舅不必操心小侄官位,小侄听了玄真道长讲道后,已经有志于道途。县令职位于我而言不过浮云而已,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陈太守想了一会儿,说道:“贤侄既然有向道之心,那老夫就不多劝了。我大唐以道教立国,今上也十分崇道,贤侄你修道上又有天赋,若是无意于仕途,做个道士倒也是一种选择。不过贤侄,你若出家,你母亲怎么办?你那幼弟年岁还小,恐怕担不起奉养你母亲之责啊。”
玄烨道:“舅舅请宽心,小侄虽然有志于道途,现下却还不打算出家。若是小侄真有脱离红尘之日,定会将母亲安排妥当。”
陈太守见玄烨有所准备,便不多言了。一路无话,过了几日,回到府城,陈太守写了奏表,陈述案情,命人送往京城。半月之后,吏部发下文书,言道陈太守诛贼有功,着减三年磨勘,刘县丞虽然未能明察县令真伪,不过念在未曾党附贼人,也算薄有微功,升为竹溪县令。王玄业丢失官服印信,本该就地免职,念在是遭妖法所害,情有可原,免去其竹溪县令,贬为房陵郡团练副使。
陈太守拿到文书,对王准苦笑道:“贤侄,你一番辛苦,没想到却便宜了刘乐康,叫他升了县令,你却被贬团练。”这刘乐康正是竹溪县刘县丞名号。
玄烨倒是毫不在意,反而兴致勃勃的说:“舅舅,这公文上所说的团练副使是个什么官职?小侄在府上待了小半月了,府中大会小会也见了不少。怎么从没见过什么团练使来府中议事?”
陈太守道:“难怪贤侄不知,也不知道吏部的上官们怎么想到了这个官职。这团练使,全名团练守捉使,乃是我大唐开国之时所封职官,只因那时地方残匪还未全部肃清,乡间大户人家屡遭贼害,于是乡民门结社自保,以御贼寇。当时不知道被朝廷哪个官员见到,认为乡民自保,利国利民。既免得小股贼人还要出动大军,扰民清净,又节约了军费,实为一个良策。于是奏请太祖,给了他们一个团练的名号。这团练中首领一人为团练使,从五品;团练副使多名,大者正八品,小者从八品。不过到了后来,地方太平后,团练们渐渐散去,兵权统一归于地方守备,这团练使也就成了一个有名无实的官了,我已经很久没在郡中见到了。”
“那小侄这团练副使算是几品?”
陈太守寻思了一下,道:“我房陵郡也算是个大郡,房陵团练副使却是正八品。不过贤侄,这团练都没了,团练副使不过是个闲散之官,没什么大用的。”
王准露齿一笑,道:“舅舅,这不正合我意,既然没有公事劳神,小侄便可安心向道了。”
于是乎,王准便在房陵郡找了房子安顿下来。由于没有公务,他便整日专研玄真子所赠的《还真要诀》,他本来就天资聪颖,又有缘的见小世界之开辟、衰亡,明白了世界运转之奥妙,短短几月就大致悟通了《还真要诀》之妙,于是白日出门寻访幽静山林,吐纳紫气,调养五脏。夜晚回家采纳月华,滋养魂魄。闲时便在郡中借的道藏来读,以求通彻圣贤经典,了悟道之真谛。
如此勤学不倦,这一日,突然心血来潮,冥冥中来了玄机,终于感应到当初救了自己一命后,潜伏在自己中庭之中的珠子是为何物。原来那是伏羲大圣给与自己传人的最后一点助力,乃是伏羲在天地初开时所采的最后一点先天混沌气,伏羲将它炼化为了一颗混沌珠,赠与传人。此珠出无本,入无窍,超脱五行之外,故能破开空间,扫荡肉身。若与人身一点先天元气相合,立时成就龙虎金丹。
王准解开谜团,畅快一笑,道:“吾道通也。”于是攒动五气,齐入中庭,与那混沌珠合而为一,内视得见那珠合了五气,不复混沌,生出了阴阳二气,那阴阳二气被王准运使还真秘诀催动,渐渐由无形化为有形,其中阳化为龙在上,阴化为虎在下,顿时龙吟虎啸,龙虎交汇,成就金丹。
王准金丹既成,只感到周身一轻,知道已经脱了凡胎,从此但采日月精华,再无需服用五谷之物。念头一动,只觉得真气已然被金丹化为法力,于是掐动《还真要诀》所载御风术,顿时感觉周身被风一托,一下子送到了半空中。在空中飘飘荡荡,只见的苍穹之上,群星浩瀚;明月之下,清风飘荡。王玄烨大笑,作诗道:“火候功夫本自然,能通此妙即神仙。手握乾坤分造化,随风直上九重天。”
且说王准成就金丹,兴奋不已,又在半空中待了半宿,把要诀中所载的五行法术一一试过,直到法力用尽,方才回房打坐。如此又过了七八日,直到把金丹稳固下来,王准才彻底安定下来。
有道是‘修道无岁月,寒尽不知年’,王准沉迷于修行,转眼间已经过去了大半年。王准是去年秋日来到房陵郡,如今已经是夏至前后了。这一日,王准前往太守府,想要拜访陈太守。不料待到到了太守府前,没能去往后堂,却被门房请入偏厅奉茶。此举不和常理,王准有些诧异,便问了门房府中可是发生了什么事。那门房知道王准是太守心腹侄儿,平日里也深得器重,当下也不隐瞒,告诉了玄烨陈太守近一月都在为公事烦忧,今日更是召集全府要员商讨对策。
你道太守是为何是忧烦?不怪王准不知,实在是他每日忙于修道,却不知今年迎州大旱,本来在惊蛰时节播下的种子,由于三个月来滴雨未降,已经尽皆枯死。眼看现在已经过了芒种,天空中还是不见半点水汽,如此下来,只怕今年补种无望,田间恐怕颗粒无收。陈太守每日心急如焚,用尽各种方法,却只是杯水车薪,情况丝毫不见好转,反而由于红日整日当头,如今郡中已经是井中无水,泉底无津了。
却说陈太守召集属官开会,要众人集思广益,想出办法,渡过难关。却只见众人面面相觑,实在是无法可施。眼见得陈太守面色潮红,已然快要暴怒。户曹参军战战兢兢道:“府君大人,非是我等不尽心竭力,实在是这三个月以来,已经把办法用尽,实在是想不出来什么新办法了,大人还是向州府求援吧。”守备梁建章也壮着胆子,随声附和道:“是啊大人,我手下的儿郎们开渠引水,掘井灌田,已经在外三个月没回家了,若是再不找人替换,恐怕要哗变了,大人还是向都督府写文书请求援兵吧。”
陈太守闻言,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道:“若是求援有用,本府还需要你们在此多嘴?此次大旱,不光是房陵一郡,迎州下辖的蕲春郡,庐江郡,临海郡,临川郡等二十三郡二百六十三县全部受灾,我们房陵郡还算好的,境内有越江穿过,沿江的县好歹能有些江水灌溉,不至于颗粒无收。那蕲春郡内没有什么大江,如今已经是河道浅而沟浍空了。听说现在斗米百钱,州府正不停的调拨粮食前去赈灾了,哪还有什么援兵来救我们。”
学正冯学真道:“此次大旱,真是前所未闻。老夫查过郡志,如此大旱,只在太祖讨伐诸侯时才有过,自从神器稳固后,我房陵郡一种风调雨顺,便有旱灾,最多不过一月,哪像此次,已经三月不见滴雨。莫非是天数有变,朝廷中出了奸佞,以至于上天降罪?”
陈太守听了,更是没好气,道:“夫子慎言,朝廷大事,岂可随便妄下结论。何况此次会议乃是商讨救灾之法,不是讨论为何有了这灾。”
冯学正无言以对,只得闭了嘴。陈太守见大堂之上熙熙攘攘,却讨论不出什么结果,心中一阵苦闷,便道:“好了,今日暂且议到此处,众官每人拟一个条陈,写上抗灾之策,送到本府这,切记要言之有物,今日暂且休会吧。”说完转身回到了后衙。
不提众官愁眉苦脸,不知该写什么好。却说陈太守回到后衙,见到王准,顿时有了对策。你道是什么对策,请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