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后,到了太守行县之时。只见太守仪仗浩浩荡荡出府,前方有四名骑士手举青旗开路,中间五马驾辕,旁边两名骑士立于马侧,分别手持黄伞、青扇,剩下兵士呈一半圆,将太守车驾拱卫在中间。王准骑一五花骢位于太守车驾之旁,陈太守打开车窗,对他小声说道:“若是直奔竹溪,恐怕会被那逆贼看出针对之意,反为不美。还是按照前番路线,先巡查东部,再转而向南,以免打草惊蛇。”
王准称是,向军士门传了太守命令,打开东门,去往东部了。
话分两头说,却说那钱方用诡计,迷倒刘县丞,得了县令之位。他本身是水贼出身,天性悍勇,又兼是正位的七品县令,名正言顺;没过几日,便折服了县衙中一众衙役,把刘县丞架空,独掌大权。这一日,听得太守巡县,那钱方毕竟是鸠占鹊巢,不是正牌县令,心中有鬼,深怕被太守识破,于是秘密招来一个心腹衙役,问他道:“如今已经将近冬日,为何太守在此时行县,可有先例?”
那衙役不知县令是假冒的,还以为他担心政事上出了纰漏,于是解释说:“虽说太守往往在春日行县,以检查各县春耕情况。不过秋日乃是丰收之时,太守选择此时出巡,与民同乐,也是时有发生的,大人无需担心。”
钱方见有先例,心下稍安,又说道:“本官最近偶染小恙,恐怕不能去迎接太守,你看可否叫刘县丞代替本官郊迎?”
那衙役大惊,道:“县尊大人万万不可。大人初掌人心,还不稳固,若是叫刘县丞代大人郊迎,必然大涨县丞声威,若是被县丞借了太守之势,则大好形势毁于一旦,恐怕大人要沦为刘县丞的提线木偶了。况且大人才刚刚上任,便如此行事,必然会被太守认为藐视上官,日后行事恐怕有数不尽的小鞋穿。此实乃下策中的下策,还望大人三思啊。”
钱方无奈,只得答应率众出迎,挥退那小吏之后,心中暗思:“我既然得了这县令,早晚要见上官,晚见不如早见。况且这县令乃是新任,那太守也未必认得出我是假的。总之只要这次见过不出问题,我便是真正的县令了,也不用再畏首畏尾了。”转念又想:“纵是如此,也需的做两手准备,危急关头只要我能逃得性命便还有东山再起之机。好在我已经将县库内的财物转出去了大部,便是不做这县令也可以安度余生了。”又按了按贴放在胸口的宝镜,才感觉到一丝放心,转身睡了。
又过了三五日,钱方听到小吏来报,言道太守车驾已经往竹溪来了,连忙召集县丞,县尉并六曹长吏前往县北小安河迎接。
这小安河乃是竹溪县与邻县之界河,河宽十丈,深约三丈许。河上有一桥,名曰通安桥,是连接两县之要道。钱方率众清晨便在桥这边等候,待到午时,果然见北边尘土喧嚣,人声马嘶,来了大队人马。行不多时,便上了桥。可是行到桥心时,车驾突然停住,正在县府之人俱感诧异时,桥上跑下一骑士,居高临下,对县府众官喝道:“竹溪县太守王玄业何在?”钱方上前一步,回应道:“下官在。”那骑士道:“太守相招,请王县令随我走一朝吧。”钱方心中突突,心想:莫不是那话到了。本带要逃,却又心存侥幸,加之后方尽是县衙属官,众目睽睽之下,只得随骑士上了桥。
走到太守车驾之前,躬身道:“下官竹溪知县王玄业拜见太守。”此时,车厢中走出一个中年人,只见他面如冠玉,目似流星,皓齿朱唇,三牙掩口髭须。立于车上,问到:“你便是竹溪知县王玄业?”钱方心中忐忑,答道:“正是下官。”那官人喝道:“左右与我拿下这逆贼来。”钱方大惊,后退三步,大叫道;“下官无罪。”那官人微微冷笑,道:“你是王玄业,那这又是什么人?”此时玄烨策马向前,喝道:“恶贼,可认得我吗?”钱方一见,吓的肝胆俱裂,转身就逃。却发现,背后早被兵士封住去路。此时太守喝道:“逆贼,还不束手就擒。”
钱方见四面被堵死,反倒激起了心中凶悍之气,大吼道:“今日便与你们同归于尽。”说罢,咬破舌尖,一口舌尖血喷到了那面离合散魄神镜上。那舌尖血乃是人身之上阳气最重之血,效果尤胜过指血,只见得那神镜受了钱方精血,嗡嗡震动,镜框上姑获鸟显得愈加狰狞,仿佛要破镜而出一般。且随着宝镜震动,镜面发出一道碗口大的白光,不同于以往白光一闪而没,此光凝而不散,显然是威力大增。钱方拿这镜子往前方一扫,只听噗通几声,他面前所围着的兵士立时倒地,眼见已经没了气。
玄烨见机得早,大叫一声“不好”,手向马背一按,使了个旱地拔葱,跳到空中,躲过了那光。倒是陈太守毕竟是文官,手脚没那么灵便,眼见得被那光照到了身上。陈太守双目一闭,心中暗想:这番完了。却不想,玄真子所赠的三仙宁神璧似乎察觉到主人危机,只见霞光一闪,化作一道白云,将太守重重包围,叫那白光照不进来。
玄烨见状,喊道:“府君速速燃起玄真老师的符篆,以破妖法。”陈太守睁开眼来,见身边白云环绕,自己安然无恙,胆气复壮。于是点燃了天师收惊符,顿时只见一道黄光,以太守为圆心,往周边射出。一众军士被此光照到,身上也泛起了黄光,好像披了一层黄色铠甲一般。
陈太守见状大喜,喝道:“妖人邪术已被本府破去,诸军休要慌张,一齐戮力向前,擒此逆贼,本官重重有赏。”余下军士一看,果然见得那白光虽盛,照在身上,却只能将黄光削弱,再无见之立死之能了。于是士气复炽,齐齐向前来拿钱方。
却说钱方,本指望自己宝贝大发神威,能将敌人一网打尽。哪知道敌人提前有了防备,叫自己的计划功亏一篑。好在周围军士被神镜所威吓,不经意间将包围圈放开了一条口子。钱方见有一线生机,当机立断,纵身一跳,本想要跳入河中,借水遁逃。却不料不知怎的,突然脚底一滑,跳的矮了点儿,只听“砰“的一声,一头撞上了桥上的石头护栏,把好好的一颗六阳魁首撞了个头破血流,当场就毙了命,真可谓生的猥琐,死的憋屈。
众位看官,你道哪能如此之巧,钱方一介悍匪,难道连个桥的护栏都跳不过去?这其中必有蹊跷。众位看官恐怕也已经猜到,不错,正是王准王玄烨出了手。却说王准在陈太守当面说钱方是个假县令时便已经发现,钱方身上所附着的朝廷运数已经被尽数剥离,只剩下钱方自己本身气数。于是待到王准从天上落下之时,便已经运起了阴劫之法。只见王玄烨将右手藏于袖中,将拇指压于中指之上,往虚空中一弹,便在冥冥中拨动了钱方劫数,顿时叫钱方气数大减,劫数临头,登时就遭了死劫,瞬间了了账。最可怖的是,钱方在生死簿上还有四十年寿数,如今突遭横死,也无地府中人前来接引,又正值青天白日,魂魄离体之后,当即就被太阳真火所焚,魂飞魄散了。
却说钱方死后,王准隐隐觉得一阵轻松,便好似念头被人搽拭了一番,顿感清明。当下福至心灵,运动阳劫秘法,果然有了突破,虽然说尚未练成,但是阳劫圆转之妙,已经尽数了然于心。王准一阵兴奋,心中暗想:“诛灭钱方算是了了一大因果,看来只需再报了生恩,便可将阳劫练成了。”
虽然道行大进,王玄烨却也没忘钱方身上还有一个宝贝,当下上前取了钱方怀中的离合散魄神镜,转身递给了陈太守。陈太守惊魂甫定,道:“我又不懂道术,拿此镜才是明珠暗投,贤侄你既然有了道法根基,便拿此镜防身去吧。”王准谢过舅舅,又见陈太守招来竹溪县属官,指着钱方尸体,当众言道:“此贼名为钱方,假冒县令,为本府所侦知,其人罪不容诛,故而今日本府特意前来拿他,不料此贼眼见逃不过已然自尽身亡,着实便宜了他。此贼既然亡故,便权命刘县丞暂代竹溪县令一职,抚慰民众,不要误了秋收。本府还需回府上表,便不在进县了,众官便请回衙吧。”诸位县官听了太守吩咐,忍住惊骇,唯唯告退了。至于刘县丞回到县衙,清点府库时发现府库少了大半,这其中感受就不为人所道了。这也使得竹溪县有宝藏的消息广为流传,引来了无数寻宝之人,不过这与本书无关,这里就不复赘言了。
却说王准随了太守返回房陵郡城,一路上陈太守与他谈了他的前程问题,要知道王准如何回答,请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