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说到王准将玄真子送出大门,眼见四下无人,玄真子对王准说道:“公子将来恐怕将要赋闲一段时间了,不知未来可有什么打算?”
王准一脸茫然,问道:“道长何出此言?”
玄真子大笑,说道:“王公子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以公子的学识阅历难道会看不出来?公子此番被贼人所劫,虽然情有可原,其曲在贼而不在公子,可是毕竟大失朝廷颜面。那贼人被擒获后少不得被千刀万剐,可是公子估计也会被投闲置散,难以为一百里侯了。”
王准暗中寻思:“我还真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不过我本来便打算先除掉钱方,叫他杀人偿命;再想办法安置了王玄业生母,了结这最大两桩因果。现在看来,这老道恐怕另有提议。这老道也是有道之士,不妨听听他要讲什么,也能多个抉择。”
于是苦笑道:“道长说的甚是,堂堂七品县令,竟被水贼所伤,实乃朝廷之耻。况且便是不以此问责,我丢失官服并官凭印信也是大罪,投闲置散恐怕还算轻的,只怕朝廷还要降罪。”
玄真子劝慰道:“公子这倒不必担心。那水贼既然乃是用妖术伤人,公子不敌也是应当,朝廷定会将此事考虑进去,纵然或许有些不喜,却也未必会降罪。况且‘福兮祸之所伏,祸兮福之所倚’,王公子此番虽然受了惊吓,也可能会丢了这县令一职,不过这未尝不是好事。”
“道长此话怎讲?”
玄真子沉思片刻,说道:“公子今年恐怕还不到三十吧。”
王准诧异了一下,答道:“道长法眼无差,我今年二十有六。”
“果然如此,真是英雄自古出少年啊”玄真子叹道,“贫道既然痴长你几岁,便索性托个大,唤你一声玄业贤侄吧。贤侄你还不到而立之年,便已经修炼到了人仙巅峰,便是离那地仙之境,也只有一步之遥。老夫修道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修行速度如此之快的人。
纵览道门前后,也只有上古之时三坛海会大神等天眷英才才能够胜你一筹。这真是人比人该死,货比货该扔。想贫道我二十岁便入道门,一百一十二岁进得地仙境;本以为纵然比不上道门几个百岁之前便成地仙的天纵之才,却也当得起修行速度惊人几个字了。谁料到今日见了贤侄你,才知道何为天壤之别。与你一比,贫道便似前半辈子都活到了狗身上,真是汗颜无比啊。”
“道长自谦了。”
“这可不是自谦之词,实为贫道心底之言。贫道真恨不得捉来我那几个心高气傲的孽徒,叫他们看看天外有天,免得坐井观天,贻笑大方。虽然不知道令师是谁,不过能教出贤侄这般佳徒,定是有道高真,怎么却没有跟你说过,我辈道门中人须得远离官场?”
王准心想:“我的老师乃是上古伏羲大圣,他老人家得道之时人族不过是洪荒一小族,还不是天地主角,哪有什么朝廷。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避讳不成?”
于是开口说道:“实不相瞒,小侄真是师傅领进门而已,能有今日之境,全靠自己苦功,不曾有老师指点。所以还请道长解惑。”
玄真子闻言大喜,道:“贤侄只凭一己之能便练到了这般地步,实乃奇才也。况且适才在太守府中,贤侄之言屡合道韵,足可见的是我道门有缘之人。若不入我道门,恐怕三清道尊也要发怒。既然无人为贤侄讲过其中关隘,那便由我来说说吧。
贤侄想必知道,我辈修道之人,毕生之所求不过是希望能够脱离凡尘,长生久视,自在逍遥,故而不宜与人道气数纠缠过深。便是最与朝廷亲善的终南全真派和龙虎正一教也不过是派弟子前往朝廷,在崇玄署内担任个参议,以备咨询和传递消息而已,就这还往往不是核心弟子。你若是在朝廷任个散官,担个闲职也倒罢了;可若是任了亲民之官,万家百姓将你视作父母,则这人道气数必将与你胶葛甚深,到时候恐怕会叫你深陷红尘,难得超脱啊。”
王准吃了一惊,心想:“从上古之时到如今,沧海桑田,万法更易,也不知道对伏羲大圣的三劫法有没有影响,我得把这其中忌讳探个明白。”这也是王准毕竟是半路出家,还不识得伏羲氏威名;若是上古仙人嫡传弟子,必定不会有此担心。修炼伏羲氏秘传大法,休说是担任小小县令,便是窥探神器,力争人皇也无不可。
当然此时王准还不知真相,闻言惶恐,便躬身向玄真子求教。玄真子道:“贫道须得赶紧回观,无暇与贤侄细说。不过贤侄修行基础已固,现在所缺不过是入道之门径罢了。这本《还真要诀》乃是贫道偶然所得,虽非仙家秘诀,能够直指本源;却也还是玄门正宗,想必会对贤侄大有助益。若是贤侄有什么不通之处,也可来先天观寻我,贫道必定扫榻相迎。”
王准接过要诀,此诀乃是一片玉牒,但见玉质晶莹,豪光内敛,其间时不时有金篆浮现,知道不是凡物,连忙大礼拜谢过玄真子。玄真子扶起王准,摆摆手,道:“此间事了,贫道这便去了。”就见他掐一法诀,将身形一晃,化作一阵清风去了。
王准送别玄真子后,返回大厅,回见陈太守。陈太守道:“贤侄来得正好,我正准备叫家仆去请梁守备,叫他点其兵马,同我一道去竹溪捉拿那逆贼。玄真子道长既然说你乃是百人敌,你便正好去他营中挑些精锐,以为护卫。”
王准听罢,觉得有些不妥,谏言道:“舅舅,此事事关朝廷脸面,恐怕不宜兴师动众。况且若是出动大军,人多口杂,必定会闹得沸沸扬扬。如果一不小心,叫那贼人听到消息远遁而去,难免竹篮打水一场空啊。”
陈太守一听,深觉有理。在屋中踱步半响,忽然灵机一动,道:“时下正是秋末,乃是秋收之时。何不借考察秋收之名行县,只需叫梁守备调拨精锐将士,五十人足以,伪作护卫,待到行到竹溪县时,乘其不备,将此贼一举拿下。”
“此计大妙,”王准言道。两人又就其中细节反复磋商,力求完美。当下计议已定,陈太守唤来家仆,叫他去守备府请守备梁建章来太守府议事。
那梁守备闻得太守相邀,不敢怠慢。连忙披挂整齐,来到太守府。与太守两厢见过,分宾主坐下。梁守备道:“府君今日急招,不知有何要事?”
陈太守道:“适才下人回报,说是在他家乡竹溪县出了乱贼,与县贼曹沆瀣一气,祸乱百姓。本府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所以便欲借此次行县之际,去竹溪探个究竟。不过恐怕府衙中有人与贼人勾结,暗中走漏了消息,所以便想向将军借五十精兵暂时充作本府护卫;若是无事当然最好,若是确有其事还得仰仗将军帐下虎威。”
梁守备眼见太守下令,当即站起身来,拱手答道:“府君放心,末将这就回营,点齐精锐送到太守府来,定然护得太守万无一失。”
“此事事关重大,将军处乃是重中之重,还望将军谨慎行事,无不可走漏风声。”陈太守又再三叮嘱。
“请大人放心,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末将虽然不是战将,却也知道军法如山,七禁五十四斩早有言道‘或闻所谋,及闻号令,漏泄于外,使敌人知之,此谓背军,犯者斩之’,若是真的是末将手下走漏了发生消息,坏了府君大事,请斩某头。”
“将军言重了,不至于此,不至于此。”
“太守大人若没有别的吩咐,末将便回营点兵了。”
“将军请。”
陈太守送走梁守备,回转后堂,王准迎接上来:“舅舅,这借兵之事商量的如何?”
陈太守‘哼’了一声,道:“梁建章此人外表憨厚,内实狡诈,外在恭敬,暗地里却用言语挤兑老夫。明知道他隶属都督府,而老夫是一介文官,又没有临机专断之权,如何斩的了他,却以此言堵住我的嘴,着实可恨。也是现下还有用得着他的地方,不然老夫定不与他干休。”
王准道:“舅舅暂熄雷霆之怒,待到平贼之后再与他计较不迟。”
陈太守面色放缓,道:“梁建章虽然跋扈,却也不敢明违老夫之令,不过却要提防他有什么小动作。待会那五十精兵到了,你务必叫他们心服,免得到时号令不一,坏了大事。老夫已经通知属吏,三日后行县。”
“舅舅放心,我料那些士兵虽然忠勇,不过军阵之术与游侠之术大为不同。只要他们在太守府内结不成阵法,小侄必然打得他们丢盔卸甲,定叫他们心服口服。”
后来那五十精兵到府,果然不出陈太守所料,虽然是精兵,却桀骜不驯。不过王准也是早有准备,借着太守之名把他们一一打散,逐个考察,他有人仙手段,这些士兵单个上来那里是对手,一个接一个的被打败。终于心悦诚服,这里便不多赘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