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静如水,某女子心情有转好的迹象,如果没有遇到那个使她烦心的罪魁祸首的话。
“萧如玉,你跟踪我?”沈心瑶沉下脸,有种出手将那银色面具震碎的冲动。
据说,他本没有姓,只有名。这个萧姓,是那死去的皇帝赐给他的。而她现在,想赐给他另外一个姓——赖,他该改名叫赖如玉!
从乱葬岗那日起,他就阴魂不散地频频出现在她面前。诚然,他帮了她很多次,可他的神秘使得她无法对他放下戒心。而因为她面对他时所出现的那些异常,她更不敢放任自己靠他太近。
“下联是什么?”萧寒羽不答反问,素来沉静的黑眸中,有着一丝困惑。
沈心瑶愣了一下,突然就娇媚的笑了:“你猜啊?”说完便飞身往皇宫而去,竟也不是十分在意被那男人跟踪的事了。
萧寒羽眸色暗沉了一下,微微紧了紧拳头,复而松开,提气追了上去。
沈心瑶没想到他如此难缠,直到被他紧逼至皇宫一个角落里,她才气恼地瞪着他:“你到底想怎样?”下联?下联她不会告诉他的,她也想看看他能对出什么样的下联来。
“告诉我答案。”萧寒羽轻叹,十分不喜被困扰。双臂展开,将她紧紧困在他身前,他眼中闪着执意的寒光。
沈心瑶有些招架不住,直觉的往后退,却发觉退无可退。心下一恼怒,倔脾气就上来了,她头一扬,硬声道:“这本就是个绝对!我自己都不知答案!”
面具下的薄唇,讥笑般勾了勾,萧寒羽却没让自己的眼睛透露心中所想。大手轻移,包裹住她小小的后脑勺,任滑腻的发丝滑出指缝,将她的头按进他的怀里,蛊惑似的轻喃:“告诉我。”
“下联是……”沈心瑶也轻喃,下一刻则冷笑着从他身前溜走,反手朝他出掌。
萧寒羽挡住她突如其来的攻击,眉头微皱,牢牢捉住了她的两截手腕。
“你救过我,我理当感激。只是你我身份悬殊,你又不以真面目示人,恕我无法与这样的人交朋友。”沈心瑶也不挣扎,定定的看着他说道,突然又一笑:“不过,若你和我打一场,你赢了我——我就交你这个朋友。”
越是强大的对手,她越有兴趣了解。凭她的直觉,她可以断定他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说不定……武功还在她之上。不过,那要比过才能见分晓,所以她是一定要跟他打一场的。
身份悬殊倒是另有其意——就算他是皇帝她也不会自卑,但他若对那羽王死心塌地,那么有朝一日,她必和他兵戎相见。萧寒羽不会放过她,她也不会让萧寒羽如一根刺一般扎在她心里一辈子。
萧寒羽也定定的看了她一会儿,突然就松开了她的手。他再开口时,声音便有了回暖的趋势:“待太子登基后,我陪你打一场。”
沈心瑶实在佩服这男人的狂妄自大,什么叫做陪她打一场?他这明显是瞧不起她,不过无妨,到时候她会让他知道她的厉害。
“一言为定。”她伸手与他击掌为誓,而后蹙眉警告:“别再跟踪我,你的任务是保护太子,不是保护我。”
说完,她快步朝宫女所居住的地方走去。
而这一次,她终于甩开了身后的男人,得以回房睡了个安稳觉。
萧国文人居多,武将倒是在精不在多。于是不出三日,沈心瑶的大名就在萧国传扬开来,而她所出的上联烟锁池塘柳则真正锁住了以柳秋林为首的一帮文人墨客。
原本沈心瑶在醉春楼并未报上姓名,也应该无人知道她的身份才对。只可惜她没有料到,柳秋林的那位翰林院好友,也就是指出那假冒的阿莲下联拙劣的公子哥,白沐风——一时手痒画出了她的相貌。而后,白沐风又拿着画像四处打听,这才被沈家人瞧见,一眼认出那画像上的女子正是他们失踪四年的大小姐!
自此,沈心瑶的名字正式为世人所熟知。幸好沈心瑶目前是身在皇宫,否则必然要被文人墨客追着询问下联的答案,烦不胜烦。
只是没人料到,一名武将随口说了一句下联,倒是有些应景,只是仍旧差了那么些意境。
那武将是羽王的部下,对的下联便是:炮镇沐壤楼。
当这下联经由尚书、大学士、太傅、太子之口,一路千辛万苦的传到沈心瑶耳中时,沈心瑶还真是愣了那么一下。她暗暗觉得有些巧合——原来这萧国边境有个城镇叫沐壤镇,所以那武将顺口一句就给对上了,倒是和前世那句差不多。只是这也不是最好的下联,最应景最匹配的还当数那句:桃燃锦江堤。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沈心瑶会面露欣喜的时候,沈心瑶依旧面色平静地和萧子墨下棋,然后云淡风轻地评论道:“勉强对上了,只是意境与上联却差得太远了。上联青幽淡雅,下来粗犷孔武,虽说一文一武,但并不协调,缺乏整体的和谐。不过这下联是武将对出的,看来萧国……武胜过文呐。”
一番话传扬出去,文人墨客是又羞又气,却无法反驳。而武官猛将则是精神振奋,连呼美人是真正的慧眼识英。殊不知,沈心瑶正是知道萧国文风见涨,而武官屡屡被文官以言语欺压却不会反驳,因此才有了这么刻意的一句武胜过文的评论。
待太傅等人满面羞惭的退下之后,萧子墨狡黠的眨眼:“心瑶是故意打压文官的吧?嘻……”
沈心瑶扬眉:“子墨倒也不笨,不过我可不是帮子墨,我只是看不惯无事便去挑衅别人的蠢才罢了。”
萧子墨忍不住捧腹大笑,连呼她这个形容词用的真好——他也觉得那些文人,确是蠢才的。
“文人自有他的存在价值。”萧寒羽看了她一眼,不胜赞同地说道。文武相弛,才是治国之道。武官,虽有利于攘外安内,但也的确少了几分文人的素养。
沈心瑶耸肩道:“我只说‘武胜过文’,却不曾说‘书生百无一用’。至于‘蠢才’——无事便以肚里几滴墨水去欺负压根不曾喝过墨水的人,确实只能如此形容。”
萧寒羽微咳一声,若无其事地偏过了头看向别处。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就差那么一点点,他便无法忍住眼中的笑意了。
于是,他对沈心瑶又多了一分认识:不仅倔强,而且伶牙俐齿。
萧子墨此刻却好奇道:“既然这‘炮镇沐壤楼’也不是最佳下联,那么这最佳下联到底是什么?”
“秋镶涧壁枫,如何?”沈心瑶淡笑着又往前跳进一珠,抬头说了句较为贴近的。
萧寒羽蓦地回头,却又微微摇了摇头。这秋字,总觉得不够工整。
“好哇,意境比那句‘炮镇沐壤楼’要好得多了。”萧子墨却是觉得沈心瑶说什么都是好的,立刻就加以附和。
沈心瑶看了不远处的男人一眼,便不想再让这前世难倒众才子几百年的绝对再在这萧国继续难下去。凝神片刻,她轻吟道:“烟锁池塘柳,桃燃锦江堤——我以为,这才是最佳下联。”
若萧国没有锦江,她可能已经承认那位武将所作为最佳下联了。只可惜这里亦有,所以不得不让那武将空欢喜一场了。
萧寒羽只觉得她柔软的嗓音声声入耳,遂霍地起身:“五行逐字相克,意境由柔转刚,果然是最佳下联!”
沈心瑶诧异地看他一眼,嗤道:“萧侍卫激动什么?难不成萧侍卫也喜欢舞文弄墨?”
喜色遂隐去,萧寒羽沉眸看她一眼,不发一语转身离开了凉亭。
“子墨啊,你这侍卫欠调教呢,动辄生气,真是比你这主子架子还大。”沈心瑶耸耸肩,说完后还刻意的抬头瞥了萧子墨的表情一眼。
萧子墨却只能傻笑,他敢去调教大皇兄?又不是嫌弃小命太长……
不过,大皇兄方才应该不是生气、而是去书写狂草吧?也就他和二皇兄才知道,其实以带兵打仗闻名天下的大皇兄,骨子里也是个风花雪月的文人墨客呢。
只是肩负父皇重托,要辅佐他这不成器的太子,所以不得不隐藏真实的自己,成为萧国第一人吧……
“子墨似乎很怕萧侍卫?”沈心瑶继续跳着子儿,一边闲聊似的问话,一边不时抬头看萧子墨的神情。
“父皇为我选的侍卫,我哪儿敢不怕?听我大皇兄说,如玉手中还有一条可以上打昏君下打奸臣的龙凌鞭呢。”萧子墨倒没发觉她的试探之意,因为事实上他也很怕那个长年跟着大皇兄学了一身冷冰冰之气的萧如玉啊……
沈心瑶闻言戒心消除了不少,又对萧子墨感到有些同情。当然,她更同情的是那死去的皇帝——摊上这么个不成器的皇子,偏偏还是正宫所出的唯一皇位继承人,也是不得不采取这种有些冒险的法子,稳固这大萧江山吧?
可惜啊,那萧寒羽不是个好人,连对他那么死心塌地的女人都可以利用完再杀掉,又岂会真正将手足之情放在心上呢?只怕,那些刺杀萧子墨的黑衣人,都是萧寒羽派出来的吧?
沈心瑶在心中,对那萧寒羽愈来愈厌恶了。
萧寒羽在豪迈挥笔的时候,突然笔尖一顿打了个喷嚏,同时背脊似乎隐隐一凉……
谁在骂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