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认酒水没有被人动过手脚之后,沈心瑶悠然自在的喝了几口酒,然后视线往四周环绕了一圈。
美眸一瞪,她冷声喝道:“谁再多看一眼,我让他永远不能再看!”
话音刚落,一只筷子就从她素手中飞出,顺着一个神情猥琐的男人的发际,直直的插入了正厅木柱之中。半截筷子露在外头,浑厚的内力与劲道让人忍不住胆战心惊。
那原本用猥琐眼光色迷迷盯着沈心瑶的男人顿时吓得屁滚尿流,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一步一步艰难地走到门口。直到确认身后那女煞星没有追上他算账的意思,才不顾一切狂奔起来,逃也似地离开了醉春楼。
沈心瑶再次露了一手,加上那猥琐男人的逃之夭夭,其他大厅里的男人也纷纷动了起来。有的直接结账后早早离去,有的大胆一些则搂着相好去了楼上卿卿我我,至于剩下来的极少数几人,似乎也是懂些武功或是有点身份地位的。大概,是自信他们只要不惹那女煞星,就会相安无事吧。
楼梯口有了动静,沈心瑶于是抬眼往上望去。
那春妈妈正带着一名蒙着面纱的女子下楼,那女子就肤色、美目、身姿来说,倒也是十足十的美人儿,只是不知内涵如何。
“姑娘,阿莲我可是给姑娘带来了,只是这阿莲的规矩……”春妈妈故意停顿了下,又谄笑道:“姑娘想必应该清楚吧?”
沈心瑶冷笑一声,她当然清楚,甚至可以说没人比她更清楚。
那颗夜明珠自然已是够份量,不过阿莲并非用银子能买到的女人。要见阿莲者,必须借阿莲所出的上联对出下联。或是,以其他方法打动阿莲,阿莲自愿陪客也不一定。
“阿莲姑娘出了一上联,至今无人能对出下联,我说的可对?”
阿莲看了春妈妈一眼,而后轻轻颔首:“姑娘说的没错,小女子的确有一上联,至今无人能对下联。这上联便是……”
春妈妈心中冷笑,那可是阿莲走前留下的最宝贵的财富。要知道,多少人一掷千金想见阿莲,都被这难题给难倒。银子倒是花了,人她也可以不交,白赚钱的事儿。她可不信,那么多才子都不能对出下联,眼前这女子就能。
“上联我早已知道,不过我今日倒想玩个新鲜。”沈心瑶看出了春妈妈的心思,不由得讥讽地一笑。
阿莲微微瞠目,下意识地就问了出来:“如何新鲜法?”
沈心瑶端起酒杯轻抿一口,淡淡地道:“既然这上联是阿莲姑娘出的,阿莲姑娘自然能对出下联。我今日便想让阿莲姑娘对出下联,而后我再对出与阿莲姑娘不同的下联。阿莲姑娘以为如何?”
阿莲愣住了,半晌接不了话。
春妈妈一见形势不妙,忙接过话茬道:“那可不公平!万一我们阿莲说出这下联,你耍赖对不上怎么办?到时候这上联无人对而自破,我们阿莲可亏大了!”
沈心瑶咯咯一笑,也不强人所难,径直说道:“阿莲姑娘的上联是‘禾花何如荷花美’,我对一下联——‘莓子每比梅子酸’,可算过关?”
一花对一果,三谐音字对三谐音字,一问对一答,春妈妈愣住了,阿莲也嗫嚅着不知该如何作答。
半晌后,春妈妈挤出极难看的一抹笑容,看了阿莲一眼后说道:“要不是知道我们阿莲不曾认识姑娘,我还真以为是阿莲给姑娘透了答案呢,呵呵……”
事实上,春妈妈心里头明白,她和现在的阿莲都不知道与这上联对应的下联到底是什么。因为,出那趣味对联的阿莲,已经不在醉春楼了。
沈心瑶早就知道这两人对不出,所以才让阿莲说答案后再对不同的下联,果然不出她所料这二人胸无墨水。
微微一笑,她状似可惜地道:“那真是不好意思了,我却抢了阿莲姑娘的下联。这样吧,我出一上联,阿莲姑娘来对下联,可好?”
那阿莲额头上已经冒出了细细的汗珠子,但一时间又不好向春妈妈明着求救,只好故作镇定地道:“姑娘……姑娘请出……”
春妈妈登时咬牙切齿,狠狠的瞪了阿莲一眼。她是傻子么?一旦这女子出了上联,而她却对不出下联,那她就再也不是众人眼中的阿莲了!
只是阿莲已经作了答,春妈妈一时又想不出好的圆场话,而沈心瑶更是不会给她们反悔的机会。
“其实这上联也简单,就五个字而已。”沈心瑶笑盈盈地看着阿莲,轻吐五字:“烟锁池塘柳。”
阿莲只觉得薄薄的衣裳都在这晚秋时节里被汗水给打湿了,耳里嗡嗡直响,反复的咀嚼着“烟锁池塘柳”这五个字。
春妈妈正欲说点什么,阿莲就急着将下联脱口而出了:“雾罩山峦枫。”
其实阿莲也是有点墨水的,不过跟文墨高手比起来,则差得远了。骗骗春妈妈这种只识得自己名字的人,倒还可以。
所以春妈妈乍听之下觉得工整至极,顿时喜上眉梢,连连称好:“好好好,我们阿莲果然是文采过人,片刻间就对上了。”
沈心瑶似笑非笑地看着两人,不发一语。
只是这会儿,醉春楼里有两位风流才子已是忍俊不禁地朗声笑了起来。
阿莲和春妈妈莫名其妙,而那其中一位风流倜傥的公子哥便不无嘲讽地看着阿莲,说道:“醉春楼的阿莲姑娘也不过如此,竟对出如此拙劣之下联。莫非,阿莲姑娘压根没有看出这上联的精妙所在?”
沈心瑶朝那公子哥看了一眼,脑海中一回想,并无此人资料,便冲他微笑着点了点头视为感谢。毕竟,能够看出这上联精妙所在的人,倒也不是泛泛之辈。
那公子哥一怔神,浑然不知自己心神已被那冲他点头的女子给吸了去。
阿莲被春妈妈那么一赞,早已飘飘然了,忍不住就反驳道:“公子倒说说看,阿莲这下联为何拙劣?这上联又有何精妙之处?”
此时,那公子哥已经在沈心瑶的一个微笑下受到了鼓励,登时回过神来,大笑道:“这位姑娘所出上联乃是‘烟锁池塘柳’,看似简单实则暗含玄机。这上联五字,每字之偏旁合起来便是‘金木水火土’,乃五行也。而阿莲姑娘所对的下联,则全然脱离了上联的精妙,怎能说是上乘之对?”
阿莲和春妈妈顿时涨红了脸,没想到对子里还有这么多学问。看来,眼前这女子上门来挑衅,似乎另有深意。或许……这女子早知道阿莲已经不在醉春楼了……
那公子哥身旁的青衫年轻人则微微一皱眉,自言自语道:“烟锁池塘柳……烟锁池塘柳……莫非,世上真有无法对出的绝对么……”
“咦?难道柳兄这萧国第一才子也对不出么?”那公子哥听见青衫年轻人的自言自语,似乎十分惊讶。
沈心瑶这才看向那青衫年轻人,顿时认出他是当朝翰林院大学士、曾经的状元郎、萧国公认的第一才子,柳秋林。暗暗在心中好笑了一下,前世古人的绝对,倒让她在这萧国难住了第一才子。
“待我好好想想,好好想想……”柳秋林却已经忘却了身外事,脑中只想着那极难对的上联,整个人沉浸了进去。
果然是名副其实的书呆子,沈心瑶转过了头不再关注柳秋林,只冲那阿莲一挑眉道:“说吧,真正的阿莲姑娘去哪儿了?”
阿莲嘴唇一哆嗦,心知自己的好日子到头了,情不自禁的就站了起来,不敢再扮阿莲。
春妈妈则尴尬地笑着,半晌才道:“这个……其实我也不清楚阿莲现在在哪儿。因为早在半月多前,阿莲她说要出去见一个故人,结果出门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沈心瑶冷哼一声,却是不信:“她可是你的摇钱树,你有这么容易放她出去而不跟踪?”
“哎哟,姑娘你是有所不知啊,当初阿莲进我这醉春楼时并没有与我签下什么卖身契,我哪儿敢拦着她出门呐!再说从阿莲她时常出门,也从来没出过什么乱子,我哪儿知道她这回出去了就不再回来了呢?”
春妈妈连声叫屈,倒也的确是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因为这四年来阿莲替醉春楼赚的银子,足够她开十家醉春楼了。
沈心瑶凝视了春妈妈一会儿,又看了看阿莲,终究是没发觉什么异样,便起了身,冷声道:“既然阿莲姑娘已经离开了,你们就不该再以她的名义骗取世人钱财。今日是被我撞见,若换作其他人……”
轻哼一声,她看也不看桌上的夜明珠一眼,转身往醉春楼外走去。
只是走到门外之时,突然闪出一人拦住了她的去路。一看却是那萧国第一才子柳秋林,她美目一眯,冷声问道:“阁下拦路,意欲何为?”
柳秋林这时才注意到,出那上联的女子竟长得如此倾国倾城,从不近女色的他不禁愣在当场。
沈心瑶见他呆愣,不耐烦地便绕道而行。若不是念在这柳秋林还算正派的份上,她就不止这么客气了。
“姑娘,那上联可是绝对?”柳秋林见她要走,顿时回神,急忙问出心中疑惑。
沈心瑶脸上冰霜化解不少,原来这书呆子想的是这个问题。
回首,嫣然一笑:“非也,此联可对。”
自此,柳秋林逢人便问——可能对出“烟锁池塘柳”之下联?
萧国第一才子,自此沦为“神经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