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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与季节有关(1)

春天的两个动词和一个愿望

那一天,天气预报说有雷阵雨,然而,我们没有看到雨,只有清爽的空气和灿烂的阳光,在去往怀宁的路上,在查湾春天的上空:这对于专程拜访海子父母的我们来说,仿佛是一种幸福的存在和召唤。

其实,这种召唤很早以前就已存在,在1998年一个刚刚成年的诗歌爱好者的心中潜滋暗长,直到现在才变为现实,而这中间又是怎样漫长的酝酿?去往怀宁的路很平坦,我不知道十六年前的道路是何模样,十六年前的海子是否也是沿着这一条路进入城市安庆的。南方的安庆小城终究留不住海子的身影,北方才可能是他最后的归宿,然而这里至少可以留下他的诗歌,算是对安庆的一种留念:“五岁的黎明/五岁的马/你面朝江水/坐下。四处漂泊/向不谙世事的少女/向安庆城中心神不定的姨妹/打听你。谈论你/可能是妹妹/也可能是姐姐/可能是姻缘/也可能是友情”。(海子《给安庆》)从安庆出发,抵达高河查湾,只需六十分钟。

很远便可看见一位老人,靠背阴的一侧墙壁站立着,朝我们的方向望过来,仿佛一直在等待谁的到来,当然不是我们,又好像我们的到来在他的意料之中。他便是海子的父亲查振全,一个曾经的裁缝,四个男孩的父亲。也许是见过的人多了,他很自然地把我们引向他的家,海子的家。一进门,我们便和一架满满的书橱和海子的遗像正对。书橱里的书都是海子的,我知道他的嗜好其实和普通的青年知识分子没什么区别,那就是省吃俭用买书。书很多,我发现大多都是西方的作家作品,和现在喜欢西方现代派的大学生的阅读趣味没什么两样。书刚刚晒过,整齐地靠在一起,这是海子父亲经常要做的事之一。隔着书橱的玻璃,我与海子的书和遗像靠得很近。

在与两位老人的谈话中,我总是小心翼翼地避开海子,避开诗歌,因为我知道,在他们心底,海子是无关紧要的,海子只是作为一个天才而早逝的诗人而存在的,而查海生才是他们最疼爱的那个大儿子。然而,我们此行的目的却又是如此的不言而喻,躲避不开,以至于我自始至终不敢注视他们日益浑浊的双眼。

我记得1989年初,海子也回到了这里。那一趟故乡之行给他带来的不是冬天的寒冷,而是一种巨大的荒凉之感。海子一生都将对村庄的依恋紧紧地背负在身上,他行走的艰难与苦痛是我们难以想象的。他最终死在远离家乡也远离村庄的北方,然而难以阻挡是他想要回家的渴望,正如他诗中所说的那样,“我要还家/我要转回故乡,头上插满鲜花/我要在故乡的天空下/沉默寡言或大声谈吐/我要在头上插满故乡的鲜花”(海子《诗人叶赛宁》)。注定他没有一所面朝大海的房子,他将最后的心愿和对尘世幸福的向往统统给了山水、陌生人之后,就带着种种未尽的遗憾离尘而去,而现在,我们只能在南方他的家乡看到埋葬着他骨灰的小小坟冢,春暧花开,默默无语。

两位老人留我们吃饭,我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在低矮的厨房里,操妈妈为我们准备起简单的家常饭菜。我就坐在灶间的石凳上,很熟练地往灶门里塞柴火,火焰忽明忽暗,很温暖。操妈妈一边炒菜,一边和我说起海生曾经的喜好,比如海生非常喜欢钓鱼,常常忘了归家,她只好到塘边去寻他。她在回忆这些的时候,那一脸幸福的神情,仿佛正走在寻海生回家的路上。“妈妈又坐在家乡的矮凳子上想我/那一只凳子仿佛是我积雪的屋顶”(海子《给母亲》),然而,她日思夜想的儿子不会再回来了,在1989年之后,来看望他们的只有那些她所陌生的各种各样的访客,仿佛永远也化不掉的屋顶的积雪。

就在我们即将离去的时候,查伯伯突然拿出一个旧式的笔记本来,那上面早已有来自四面八方的名人或像我一样的诗歌爱好者的签字留念,我明白他的意思,然而却惴惴不敢下笔,最终还是写下了如下的话语:春天,只剩下两个动词:掩埋和生长。

春天,只有一个愿望:十个海子,全部复活。

穿过秋天的缝隙

天突然凉了下来,仿佛两个人激烈的争吵,突然就陷人了沉默,只有阵阵的寒意,悄无声息地弥漫开来。秋天是真的来了吗?我不敢确定,这或许只是季节的假象,有意让你的身体和意念遭受诱惑和迷失。然而,可以预料的是,一切渐渐地将与寒冷有关了吧!

秋风秋雨。雨已酝酿了很久,在屋里窗前来回走动,像独守的少妇。谁又看见风起,弄乱新剪的头发,仿佛一只柔弱无骨的手穿过你我的发间。而秋天的整个大门依然紧闭着,只有丝微的缝隙,一点点透露季节的预兆和希望。

种子潜伏的时间肯定太长了,它们还不发芽,甚至没有任何发芽的征兆,静默得仿佛是受了委屈的孩子。这让我不免担心,没有收获,还叫什么秋天呢?田野空旷无边,我的许多勤劳的亲戚注定只能空手而归。

他们不得已向我抱怨,天气的异常和雨雪风霜的颠倒交错不合时宜。我同情他们,他们整整一个夏季都在磨着镰刀,镰刀锋利无比,而现在他们却只能用镰刀割杂草或刮胡子。当然,还有许多事让他们牵肠挂肚,比如孩子们的学费和成绩,老人的身体和日益沉重的呼吸,以及家徒四壁的现状,如此等等。而我只能看着他们发愁、同情却一声不吭。为此,我感到内疚。

或许这秋天来得太仓促,他们和我一样都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然而,我们除了心犹不甘地承受,承受季节带给我们的恩赐,承受寒冷的压力和恐惧,我们还能如何?

此刻,有多少年轻人正在准备着婚礼,他们憧憬着爱情的乐园长满红花绿草,就好像孩子对玩具无休无止的期盼。爱情或是四季的轮回,一切都瓜熟蒂落,顺理成章。而我总是莫名地担心:终有一天,玩具是否会失去吸引力,而季节之后的下一个季节是否会如期而至?

这是在阳历的十月,早晚和正午的反差很明显。人们在忙着治疗感冒,整个城市仿佛都在打着喷嚏。我穿过这个城市中最繁华的人民路,灰尘也同样显示繁华。干燥,粗糙,我指的是宽阔的马路和我的皮肤。我的脸在慢慢蜕皮,让我想起正在蜕皮的蛇,阵阵心悸。我抚摩脸庞,感到木头一般的粗糙扎手。

一个人和一个季节有多大联系?一棵树在另一棵树之前是一棵树,还是一根铁轨。风声总会停下来,像一个哭累了的婴儿,只剩下抽泣,断断续续地慢下来,直至销声匿迹。我知道这样的一件不幸的事情:一名大学新生在操场上玩爬绳的时候栽了下来,脊椎断了一根,他瘫痪了,脖子以下没有任何知觉;他的母亲在操场上当众哭泣,她曾是一位杂技演员,她的这个儿子也喜欢杂技,并为此而献了身,她一边哭一边责怪自己,然而这些都无济于事。我知道他是不会比桑兰更幸运的,他只能在自己和母亲的泪水中浸泡,数着日子,看窗外的季节更替,他只有想象,像一棵未老先衰的树,或是一截温暖的铁轨。

是不是还有许多这样不幸的人,他们注定不能顺利地穿过秋天的缝隙?

而大多数自在安详的人们又有多少人回过头去看看,看看在穿越季节之门的瞬间,自己失去了什么,又获得了什么?

—半黑夜,一半白昼

转过身,便发现风其实已是秋风了,冷淡了温度,平添了寒意,吹得人愈发单薄。它们在教学楼的甬道里制造着巨大的声响,像一头困兽,又让人疑心是北风在呼晡,其实才农历八月,中秋都还没过呢。衣服加了又减,减了又加,还是感觉跟不上季节更迭的节奏。感冒,咽炎,皮肤像粗糙的墙,脸上时不时窜出小红点,此消彼长——这些我最不愿面对的现实让我对整个秋天满怀畏惧。身体内外的平衡被无形打破,一部分交给疾病,一部分虚弱着等待康复。每一天,我走在斜风细雨和学生们中间,仿佛一条黑色的鱼,吐着诗意的泡泡,间或夹杂着破碎的咳嗽和停顿。而那些我们看不见的在沿海登陆的台风,听说很猛烈,它只是朝这里不经意地瞟了一眼,整个小城就禁不住颤抖起来。雨水漫过城市的屋檐,屋檐下躲雨的都像是无家可归的人。穿过一条马路,就像是与一段往事不期而遇,风声鹤唳。

下午三点的时候,我会准时收到气象台的天气预报短信,然而今天的这一条似乎有些独特,让我禁不住多看了几遍:“安庆:今夜到明天有阵雨,东北风3到4级,21到25度。24日有小雨,22到26度。明日秋分,这天昼夜平分,之后北半球昼短夜长”。秋分,我从未留意过的24节气中平常的一个,然而现在想来却又是非常独特的一个,古籍《春秋繁露、阴阳出人上下篇》中说:“秋分者,阴阳相半也,故昼夜均而寒暑平。”一半是黑夜,一半是白昼,一年中只有这一天,黑白分明,秋色平分。

第二天,果然有雨。坐在公交车上,穿行于城市的内部,每一条道路都好似这个城市四通八达又彼此牵连的神经,而公交车就是循环往复的血液,保证这个城市生理的有序和健康。那些一闪而过的人们的面孔,都呈现匆忙的印记,被雨伞或雨衣遮蔽,一半明亮,一半阴暗。雨水似乎比夏日里更加丰盈,且丝丝如缕,连绵不绝。一场秋雨一场寒,这是切肤的体验,更是不得不接受的季节事实。“白露秋分夜,一夜冷一夜”,读语里的秋分从来都预示着越来越冷的剩下的日子,正好似我们烦乱浮躁的内心:白昼越来越短,黑夜却越来越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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