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狂,我们很快还要回去的,你若真的不喜欢那里我会想办法……”
易水寒忽然抬头看着他,清明的眼神流泻出点点愤然与温暖,他轻叹一口气道,“不,我不能逃避,我一个人背负着洛海数千条人的生命,他们都在天上看着我等着我呢。”
他轻轻昂起头望向窗外远去的蓝天,整个人蒙了一层浓浓的哀怨和期盼,就连眼角的桃记都仿佛浓烈了几分,叫人触目惊心。
“陌君,其实遇见你是我的幸运,我早就说过愿意付出一切助你成事,也算……了了我的心愿。所以,即便是用我这副皮囊去迷惑他也无妨。”
“不。”琉璃重声阻止下来,蹙起的眉头带出让人从未见过的凛冽,“我只是需要用你来分散他的注意力而已。看来少林那边已经成事了,方才过去的人一定是给云行歌送消息的,我们刚刚离开,他就是想怀疑也没有任何说辞。”
易水寒思忖一番方慢慢点了点头,看向琉璃的眼神多了几分复杂,“陌君,能告诉我你的真实身份么?”
是的,他们是知己,是朋友,是兄弟,他却从来不问这个第一公子的任何事情,但他们之间足已交付一切。
琉璃抿唇,温润的眼神带出春的盎然与清明,饶有兴趣道,“你今日怎么想起问这个了?”
“那你今日会不会告诉我呢?”
“不会。”
“为什么?”
“因为不想说。”
“那你什么时候想说?”
“你就这么想知道吗?”
易水寒歪着脑袋想了半天,勾唇一笑,“你是担心说出来会吓死我吗?”
琉璃望着对面绝美邪魅却透着灵气的男子,挑挑眉道,“是啊,我怕吓死你。”
二人四目相对,同时大笑出声,多日来的沉闷一扫而空。
马车走的是管道,所以不到天黑就到了翼州,琉璃下了马车,看着眼前熟悉的小院,熟悉的花香,熟悉的鸟鸣,笑容有说不出的回味。
易水寒望着院里一株正开得盛的桂树,忽然就又想起了风剪柔,不觉叹息一声,“也不知哪日能亲手给她做一次桂花糕。”
琉璃转身,听着他的叹息也倏忽又想起了那个女子,所以笑容有半刻的僵冷,“清狂,请。”
院门已经有下人打开了,二人进了院子便有细碎的桂花从头顶泻落,纷纷饶饶的芬芳。院子不大,只是比寻常百姓家又略大一些,一条铺了青石板的小径直直通到对面那简单的二层小木楼前,二楼楼阁很宽敞,所以摆放着许多盆栽,不论贵贱,样样俱全,木楼取名为“西楼”,此刻夕阳余辉彻底将小楼笼罩,愈发柔和温暖。小楼后面是一湾从山涧引通的溪水,四季常温,可作温泉之用,饮之还带有淡淡一股甘甜。
这里伺候的人不多,前前后后大概只有五六个小厮,但易水寒看这些人的步伐气息都是个中高手,一般人恐怕很难进这西楼。
不过片刻功夫,琉璃就上了二楼楼阁,提起木瓢便熟练地开始浇灌他的花花草草,整个人被数不清的颜色围绕,那一席青衣白纱被夕霞的美好所波及分外安静。不知是夕阳原本就柔和还是被他的安静温润褪去了那份炙烈,此刻那些柔美温和的光线打在他欣长硕立的身形上,是一种整个世界都迷醉的安静,易水寒相信当初若不是这个男人的出现让自己相信这世界还有美好的话,今日的易水寒也许已经是个不折不扣的魔鬼了。
晚膳吃的很简单,但厨子的功夫不一般,其实越是简单的菜肴才越能体现一个人的功夫。然后,小厮奉上了沏好的花茶,是茉莉茶,很浓。
易水寒抿了一口,不由失笑,“你的茶,真是太浓了。”
琉璃笑笑,“我叫他们重沏一壶给你。”
易水寒匆忙摆摆手,“免了吧,你的那些人一个比一个浓,还是不要浪费了。”
说完,他走到楼阁前,伸出两指在众多盛开的花儿来回片刻,终于选定了一盆杜鹃,轻轻摘下两瓣送到口中,慢慢嚼烂留下满口清香。
“我有时候真怀疑你是个妖怪,居然有这种习惯。”琉璃话虽如此,但多是调笑罢了。
易水寒却忽然想起了从前在洛海的日子,顿时心头痛如刀绞,“若真是妖怪才好,洛海一定不会在我眼前消失……”
琉璃刚准备上前劝两句,却正好有下人走了进来,道,“公子,飞云山庄来的消息,要您尽快回去。”
琉璃接过信笺粗粗看了一遍,满意地点了点头。易水寒此刻已经回过身来,神色不见方才的忧伤,问道,“出事了?”
琉璃又坐回案前慢慢饮茶,眸色深深,“冷月查到了慈严方丈身上,江湖上已经流出云行歌设计陷害冷月宗主的消息,律竹被杀,慈严方丈失踪了。”
易水寒挑眉,“今日路上看到的那个信使应该就是送这个消息回去的,陌君你的能力实在让我心惊。”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我不可能拿自己身边人的性命作赌注。”
“那……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琉璃笑笑,将信笺递到烛火中,很快燃尽化成灰,“不,我们还要多住几天。”
“为什么?”
“等到云行歌焦头烂额的时候,他才会觉得我有多么重要。”
易水寒点点头,忽又蹙眉,叹道,“陌君,我们好像越陷越深了……”
琉璃抿唇,不难发觉此刻的他已经不像刚开始时那样的愧疚和自责,好像现在的他有些贪恋这种感觉了,所以总是忘记了忏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