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室氤氲,翠翠向香炉里添了香料,粉粉淡淡的香气,舒心而且熟悉。
前些日子便觉得了,朱羽君的身体上总好像有着些若有若无的香味,这会儿才找着根源。
“翠翠,你怎么前些日子不点这香呢?”
翠翠像看白痴似的看了唯羽一眼,“人都病得快死了谁还有心思点什么香?”
……翠翠啊……你就不能说得客气点……
“你这个人,总也不让人省心,是打算把这些人都折腾死?以前倒还好了,虽然是个麻烦的主,好歹倒还听人劝,也像个小姐样子。这回受病书生一掌,怎么的就把脑子也打坏了,我说你又不是不知道病书生那什么人物,自己那点功夫就不好一边呆着硬往人家跟前送个什么劲……”
碎碎念,碎碎念……唯羽那个黑线|||她们俩到底谁小姐谁丫头啊……
有人轻轻敲了门,唯羽如临大赦,看着翠翠怏怏闭口意犹未尽的去开门。门一开,翠翠却愣在那里。
“怎么了,翠翠……”好奇是什么人来,唯羽探头问道。翠翠这才怏怏让了门,让门口的人进来,唯羽一见,也是满心意外来的竟是姝娴。
“羽君姐姐。”姝娴怯生生的问了个好,走路时仍不方便,翠翠不甘不愿的扶了她走进房间里坐下。
她来做什么?唯羽眨巴眨巴眼睛,感到奇怪。
“姐姐身体好些了?姐姐病了这些日子,我一直也没来看过姐姐……”
翠翠一脸“你要是来了病还能好得了?”的表情,刚欲开口,唯羽看她一眼,乖乖闭了口。
翠翠凶是凶了点,可就这点好。平日里对她再泼辣,有外人在时也知道守本分。
唯羽堆了堆脸上的肉,堆出个笑容,“没关系,你身上不也有伤,不方便走动……今日怎么又空过来了?一个人能走路了吗?”
姝娴略略低头,说:“是沈大哥带我在这附近练习着走路,他去帮我拿点水,我想着离姐姐这里也不远,就过来看看姐姐。”
“啪”一声,唯羽瞥了一眼翠翠原因不明断掉的指甲,手里的手绢已经拧成皱布……抬头,看到翠翠脸上挂着吟吟笑容,看到唯羽抬头只给唯羽一个“有事么?”的表情。
——翠翠,你不疼啊……?
转回去,继续跟姝娴堆笑脸。
“姐姐这里好香,不知道是哪里卖的香料?”
“我也不太懂得,平日里都是下人在打点的……”
姝娴抬头看向翠翠,唯羽只见翠翠脸上笑容不变,手里的那块已经不能称为手绢的布却越来越皱了……翠翠,难为你了。
“是沈二当家前些年去关外时特地给小姐带回来的。”
“难怪这么特别,淡淡的,却又香郁……不知道可不可以跟姐姐讨一点……?”
唯羽还没来得及回答,已经听到翠翠手里那块绢布破裂的声音……
(羽:翠翠……庄里的绢布质量很差吗?翠:你丫闭嘴!)
翠翠本着决不能让外人说咱臧云山庄的人小气的高尚精神咬牙切齿的包了香料客客气气递给姝娴,她谢过了,刚收起来,房门便被匆忙的推开了。
翠翠正有气没地方发准备大吼一声:“谁丫不知道敲门……”话没说完猛见沈苍澜横冲了进来,立刻收声变脸,恭敬叫了声“沈少爷。”
“沈大哥。”姝娴想要起身,一个踉跄没有站稳,倒在沈苍澜怀里。“你怎么知道我在姐姐这里的?”
沈苍澜的眉毛紧紧拧在了一起,沉声说:“我听下人说见你过来……你来羽君这里干什么!?”
手上不自觉地加重了力道,姝娴吃痛的轻吟一声,沈苍澜这才注意到,低声说一句“抱歉。”便松开了手,想要从姝娴身边退开,姝娴脚下一软,便又拉住了他。
唯羽在一边冷眼看着,面上全无表情。
沈苍澜的视线迎上来,两人对视的片刻,唯羽突然有些恍惚。心中有一种错觉,仿佛两人之间明明隔了千里,却依然能够看得到他的心,让她只感到一片让人流连的宁静,毫无不安。
那般深沉的目光,抬眼间便已烙到大脑深处。
沈苍澜……你爱的是朱羽君,爱你的也是朱羽君。你是背叛者,我却是冒牌货,彼此彼此。
唯羽心中凄然,还是淡淡收回了视线。
沈苍澜的眼底有一瞬间刺痛,转瞬便隐藏了去,同姝娴说:“你该回去了。”
姝娴柔顺乖巧的依在沈苍澜身边,随他出了羽君房间。
翠翠将门一关,连珠炮似的发泄出来:“这什么女人!她到底来干嘛的啊?死巴着沈少爷,想攀庄主夫人的位子不成啊!?”
唯羽无奈一笑,“好了,过来我看看你手指。”
“哎!轻点!痛着呢。”
“这会儿疼了?刚刚怎么不知道疼啊?”
“少没良心,我这为了谁啊?庄里谁心里不早认定了你才是未来庄主夫人,她算哪里冒出来的了?”
唯羽茫然的抬头看她,“什么庄主夫人啊?”
翠翠才想起她什么都不记得,说明道:“庄里孟荷少爷除了医术什么都糊里糊涂,功夫也不好好练,惊涛少爷又年轻。属苍澜少爷在少爷里年纪最长,功夫才干都没得挑,孟大当家早有意思让苍澜少爷继承山庄。”
唯羽心下只是木然,好像一切都与自己无关。半晌只淡淡问一句:“孟荷也是少爷啊……?”
白她一眼,“孟大当家的独子。”
唯羽想着那个整日好像要过劳死的孟荷……原来这庄里不光翠翠这么没上没下,合着着沈家兄弟俩整天拿着大当家的独子当跑腿小弟使……这就叫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古人诚不欺我。
(羽:不然以后也对翠翠厉害点……翠:你丫有胆试试,都不待摆你的。)……
晚饭被端进了各人房间,过去是庄里一起吃的,自羽君受伤后便也习惯了各自在房里用餐。
沈惊涛来到唯羽房间时,正赶上她老鼠搬家似的跟翠翠两人协了满桌饭菜准备出门。
“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翠翠总算时逮着机会抱怨,“您也不说说小姐,非要跟月公子一起用餐。她早吩咐了,在谁房里添副碗筷不行啊,还偏要搬园子里去吃,这大冷天的……”
沈惊涛看看兴致勃勃的唯羽,轻轻按住她的手,“羽君,你若要跟月公子一起用餐,我去叫他来。外面天还冷,你身子弱,别出去吹凉风。”
“可是阿月总说屋里太闷,他不太习惯……”
“月公子不是病人,可你是!”惊涛难得的打断她,语气中有着唯羽陌生的强硬。她疑惑的抬眼看看惊涛,那双眼睛中隐隐闪着莫名怒气……
惶惶的不安又起,唯羽懦懦的收回了手,乖乖的不再出去。
沈惊涛这才转身,说一声“我去帮你叫月公子来。”便出了房间。
唯羽看着他的背影,心下嘀咕,“翠翠,你说惊涛这是怎么了,这两天总好像有点阴恻恻的,谁惹他了?”
翠翠无奈的白了她一眼,“自个想!”
客房都在偏院,沈惊涛路过姝娴房间,正听到里面姝娴留沈苍澜一起吃饭,步子略停了停,越过,去敲了月公子的房门。
姝娴房内,沈苍澜不自觉又走了神儿,姝娴唤了他几声,才清醒过来。
人在这里,心却不知哪里去。
“沈大哥,留下来一起吃饭好吗?”
沈苍澜仍有些恍惚,只略点了点头,姝娴替她倒了酒,接过,入口却全然不知是何滋味……
酒杯中,却有白色细碎如粉,转瞬溶化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