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亦晴闭上眼,神思混沌。曹可非的前戏依然是非常足。层层叠叠如春雨般细密润物无声的吻很准确地把刚刚睁开双眼的****弄得欲罢不能。她的手拉着他的手,指引着通向自己身体的秘密开关。
像蓄洪的水库,水位不断往上涨,再往上涨,涨得人都有些承受不住了一样,苏亦晴渴望着洪水汹涌澎湃,决堤,一泻千里。可是,没有。
她很卑微地亲他,缠绵,像着了魔一样呓语:“给我!”泪水滴落到他的身上。某一刻,他焦燥地把她推下床。她的身体接触到绵软的地毯上,灵魂出窍一般飞离。灵魂站在高处,看着房间里的一对男女。他们原本应该在一次狂欢后相拥而眠,而此刻,如怨偶。他怪她不体谅。她恨他无情义。
时间凝固了一般。
寂静,急促无比的喘息由万里江山的奔涌而下的江水渐变成了一小溪流,然后干涸,连同被折磨的两个身体。
手抚摸过处,是荒凉,漫山遍野地荒凉。唇吻过处,是清冷,一片白月光清冷。站在高处的灵魂看到坐在地板上的苏亦晴,她面无悲喜,没有像从前一样回到床上假装闭上眼睛睡着,然后任凭泪水汹涌。而是愤恨地坐起来,甚至没有拉着床上的毯子遮掩身体,她弯身拣起像无辜孩子一样被扔在地上的衣服,昂首挺胸不慌不忙地把衣服一件一件穿好,这个过程里,像是个认真得到一丝不苟的女生,她完全没在意这间房里有一双眼睛的注视。她有意忽略他的存在。
门“砰”地关上了。支撑着苏亦晴昂首挺胸的力气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苏亦晴倚着玄关的墙穿鞋子时,人虚脱得简直要汪出一汪水来。她觉得屈辱,自己到底在干什么?吃了回头草,那草能带给自己的是什么呢?如果真无欲无求也就认了,偏偏这样烈火焚身的,倒要她如何自处呢?
一个男人于自己是什么呢?曾经她以为是可以携手到老,坐在摇椅上唱浪漫歌谣的人,可惜,何维把她的梦踩成了碎片。然后她想男人不过是个陪伴,在空寂的房间里,有他霹雳啪啦用电脑的声音,有他一声激昂一声叹息的看球的声音,有他强壮的身体占据着床的另一侧,使床看起来不那么空旷,自己不那么茕茕孑立,可是,曹可非给她的是什么?
站在高处的灵魂在门关上的一刹那,回头看了一眼,它对苏亦晴说:“这亦不是你应该过的生活!即使你被伤害过,即使你有过不幸,你都不能自暴自弃地一脚踏进另一场不幸中……”
苏亦晴的嘴角抿得紧紧的,她裹紧了身上的大衣,一无返顾地走进凛冽的风雪里。
那是圣诞前夜。街上灯火辉煌,很多情侣像笨熊一样拥在一起。路过一个小广场时,一个男孩拿着喇叭捧着一束已经冻掉的玫瑰在深情表白。很多人在欢呼,热闹把苏亦晴挤得远远的。
苏亦晴猫着腰向前走,泪水不知不觉地往下淌。她想翔翔了,她想爸妈了,她甚至想何维了。
电话响了起来。苏亦晴以为是曹可非打来的,“喂”了一声,带着哭音。她说:“我没事儿!”
“苏亦晴,圣诞快乐!你怎么了?”
居然是江淳。苏亦晴的眼泪居然顷刻决堤。
握着手机,在飘着雪的圣诞夜,与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五十岁上下的男人。一切都像错拉的达利的画。
人生不就是这样吗?至亲至疏,至远至近,有时,只在这一秒,或者下一秒,越出界。
苏亦朗跟俞多多从民政局里出来时,天阴得像压了铅块儿。
两个面色沉郁,一前一后坐进车里,没人知道他们各自的手里多的是那张红色的结婚证,而非深红色的那纸离婚证。
苏亦朗发动车,俞多多翻开,看了上面两个人的照片,苏亦朗的脸阴忧得就像这冬日的天空。她的嘴角咧了一下,说:“苏亦朗,不愿意跟我结婚是吧?还想着那老女人是吧?没关系,长相思的爱情才是最长久的。不过,你别想着跟她偷鸡摸狗的,否则,你知道我俞多多能干出些什么来,如果你不怕伤她的话……”
说完,俞多多把手里的结婚证用力一撕两半。
苏亦朗并不看俞多多,他只是一字一顿地说:“俞多多,我苏亦朗怎么都行,如果你伤害希格和米米一根寒毛,我苏亦朗发誓我死都不会放过你!”
苏亦朗一向是风流帅哥吊儿郎当的范儿,他这样义正词严,俞多多也不是不识实务的女孩,她瞥了他一眼说:“你不做初一,我不做十五。希望咱俩都相安无事!”
苏亦朗搬东西出去时,苏亦晴把自己关在卧室里哭。苏亦朗开门进来,坐在床沿儿,他说:“姐,我跟可非哥谈过了,他也希望跟你尽快领证结婚。姐,我知道你经历过那么多事,一定是害怕的,犹豫的,但可非哥是个好人,他真心喜欢你,愿意照顾你……我在爸妈面前发誓说要好好照顾你,可是……”苏亦朗哽咽了。苏亦晴握住弟弟的手:“小朗,我没事儿。我只是为你担心,你跟多多闹成这样,结婚,将来的日子该怎么过呢?姐知道你心里苦,却一点忙都帮不上!”
苏亦朗转头擦了一下眼睛,回过头来,说:“姐,我没事儿。日子怎么都得过下去。我欠俞多多的,我现在的结局也是我应得的报应。只是……希格,我对不起她!你跟姜虹姐都开导开导她,她是好女人,会有好男人爱她爱米米的……”
苏亦晴搂着苏亦朗大放悲声。
元旦,俞多多跟苏亦朗举办了婚礼。婚礼上,曹可非前后张罗,尽心尽责。那日的事情之后,曹可非快递过来一只钻戒,然后是每天一束百合花。冬天的冰城,苏亦晴自然知道那些花价值不斐。但她铁石着心肠,签了字,收了花,直接扔进垃圾桶里。
她也鄙视过自己,为什么这样欲火焚身。难道真的不能跟所爱的人精神恋爱吗?她很快否定了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一是自己对曹可非已然没有深爱。二是如果曹可非能做到清心寡欲,或者她还可以尝试一下。偏偏他总是不断地在她的这壶水上加温,再加温,快到一百度沸腾时,突然撤了火,这很虐,甚至很变态吧?
苏亦晴给曹可非发短信说:我们分手吧!这样,于你,于我,都好!
曹可非的电话很快挤进来,依然是很自信很昂扬的口气,他说:“苏亦晴,我知道你受过伤害,不敢再爱,你表面上百毒不侵,实际上是被婚姻百毒侵身给弄怕了!”
苏亦晴静静地听他说了一堆废话,然后问:“说完了吗?说完我挂了!”
在苏亦朗的婚礼上,苏亦晴极力避免着与曹可非目光相对。她也不想让苏亦朗再分一份心。陆希格没有来,连礼物也没有送。她对苏亦晴说:“我想无论我送什么,对俞多多来说都是添堵的事,我就省了!”
陆希格瘦了整整一圈儿,精神头儿却还好。苏亦晴倒是眼泪汪汪的,她说:“希格,是苏亦朗对不起你!”
希格替苏亦晴擦了擦眼泪说:“傻姑娘,男欢女爱,哪有谁对不起谁的?替我向苏亦朗说声祝他幸福。哦,别,这句也别说了。不要提到我就好。时间是最好的良药,慢慢,就都忘了!”说这话时,陆希格的神色还是有些黯然。
“万言又来找我了,他给米米买了台钢琴。他还要把原来我们供的那套房的房产证登记到米米名下……”
“希格,你们……不会是……”
陆希格摇了摇头。“不会!他是米米的父亲,他为米米做的事,我不会拒绝。但我跟他之间不会有任何情感瓜隔。这点洁身自好,我陆希格还是能把持得住的!”
希格一直是个有主见,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女孩子。苏亦晴在这一点上很佩服她。
姜虹也没有来参加苏亦朗的婚礼。她在跟杨以安签字之前,意外发现自己怀孕了。她笃定这孩子是杨以安的。所以,她死活不肯签字离婚。杜小冰简直要发疯了,她嚣张地跑来质问姜虹在外面养了小白脸子,凭什么说这孩子一定是杨以安的。
姜虹冷冷地笑道:“这就叫老天爷饿不死瞎家雀。我自然知道我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你叫杨以安准备好做DNA就行了!”
杜小冰无论如何不肯咽下这口气,凭什么自己在赢的紧要关头,输给了一个孩子?但姜虹笑着劝她说:“人不能跟命争!”
那些日子,姜虹哪都不去,在家里吃了睡,睡了吃,人胖了一圈,珠圆玉润的,也去各种各样的孕妇班学习,很贤良淑德的样子。
某一天,她睁开眼,看到杨以安坐在她的床前。心里还是“咯噔”一下,她问:“你怎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