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然师傅,这位兄弟便是宁怡了。”不等来人向秦难行礼,秦难便将来人介绍给了了然和尚。
“我说呢,普天之下哪儿能有如此这般之笨的贼客,放着浑身的本事不使,还有兴致来一个踏雪而行去找这小情调呢?——原来是个穷酸的文人骚客、小白脸子呀,你这是想投笔从戎、弃明投暗呀?”了然虽然嘴里如是刻薄地说着,可他手里还是礼节性地给宁怡斟满茶,从身后拎出一把铺着蒲团的椅子来给宁怡坐下。
“宁怡见过了然大师,”宁怡轻轻把已经掸去浮雪的蓑衣搭在了庙宇大堂的门扇上,回头向了然致谢,顺便给秦难行了个礼。
“你耐得住粗俗么?”大堂内屋里传出几声连续的稳重脚步声和一句声音洪亮的问话。
透过搭在大堂与内室的隔断之间的竹帘子缝隙,映入宁怡眼帘的依然是一个一袭僧衣的大光头。
“想必这位师父就是戒灯大师了吧?宁怡这厢有礼了。”大和尚的身形还没来得及全部出现在宁怡眼前,宁怡便向他深施一礼。
“不敢不敢,”戒灯慌忙上前,一边迎礼一边还礼,抬眼打量了下站在跟前的宁怡,也只是匆匆一眼便将宁怡给认了出来,“原来是宁剑客,刚才某家言语上若有冲撞,还望宁少侠多多见谅。”
此时的白面书生宁怡在江湖上的名望渺小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戒灯和尚就这么一打眼的功夫儿就能这么轻易的将其认出,了然觉得可能仅仅是因为戒灯听到了刚才三人在外面的对话而已,可了然又转念一想,据自己这么多年来与戒灯的交往与相处来看,戒灯这个同道中人:一来不善与人自来熟,二来又不乐于奉承他人。了然不由得就想到了:莫不是秦难与戒灯早与宁怡有过接触,而又将自己蒙在鼓里。念及此处,心里不免就对秦难、戒灯二人生出了些不满之意,脸上的颜色也随之慢慢产生了些许变化,只不过秦难等三人忙于相互的应酬而都没察觉到了然身上发生的这些状况。
就在了然这么想的档口儿,戒灯和宁怡也走到了院内。戒灯终于还是察觉到了了然一脸的不开心,就笑对了然言道,“了然师傅,这宁怡宁剑客可不是于我等相害的旁人,他可是邵醒邵大剑的嫡传、单传弟子。——可惜的是,邵大剑选了个正儿八经的书生当了一脉单传的徒弟,怕是要从他这辈儿就断了这威震江湖的钝剑术的技艺传承。”
随后,戒灯就向了然和秦难介绍了他与宁怡相识的过程。
这个年代的邵大剑邵醒和此后的江湖客秦难一样,在江湖之上是个可闻不可见的传奇人物。而了然也仅仅是听那些四处游走的江湖客风传过邵醒这个大剑客的江湖事迹——某个月黑风高夜,邵大剑手持一柄木剑行侠仗义、劫富济贫。只是那时的剑客不比之后能在普天之下风生水起的江湖客,那时的剑客这个江湖群体是没有得到官方默许存在的,所以为了避免在充满着正能量的社会上招惹出不必要的麻烦,抑或说邵醒本着对犯错误的年轻人以教育为主、打击为辅的理念,心有令上天感激的好生之德,在邵剑客的个人履历上是没有杀人清单这一项工作内容的。
由是,慢慢的,邵醒从一名剑客逐渐被江湖客和平常百姓称为了个侠客。他手中握有足以伤人性命的武器,却从没有把任何一个苦主送到过另一个世界。
可是呢,讲求传承与发扬光大钝剑术的钝剑术门徒邵醒的师父只有一个徒弟,邵醒的师父的师父也只有一个徒弟,短短三代,钝剑术的门徒传承人从剑客圈里原本的一个超级大群体变成了一个一脉单传的冷门专业。但邵醒谨遵师父的教诲不肯让钝剑术断了传承,只是是那只有剑影的动作却伤不到人性命的钝剑术是吸引不了那些妄图一夜成名的的职业江湖客的。眼见得自己日渐衰老,若是再不找个徒弟把钝剑术的技艺传承下去,钝剑术恐怕就真的要断了香火了,于是邵醒病急乱投医,选择了宁怡这个手无缚鸡之力、几乎看到蟑螂小强都不肯杀生的非优秀乡村教师。
不过,因为自己推脱过很多政客、富豪们买凶杀人的订单,邵醒生怕他仇大招风,担心自己离世之后哪个心生不满的家伙拿自己的徒弟开刀或把徒弟拉进江湖客这个不干不净的圈子里来坏了钝剑术的江湖声誉。于是乎,在一次与同一阵营的江湖客的聚会中,邵醒就把徒弟介绍给了这帮至少在表象上看是同仁的江湖客,以求他们能对自己的徒弟给予庇佑,恰在这场聚会中,戒灯也在这帮江湖客当中。
“原来是邵大侠客的亲传弟子,我说嘛,秦老大一向不会轻易拉人入伙的嘛。”了然打破因自己的狐疑而给自己以及众人所带来的尴尬,从椅背后取出一只做工精细的青瓷葫芦来,取下塞子,往摆在自己手边的冒着热气的茶碗中滴上了几滴暗红色液体,但见那液体一落入茶水中,茶桌周遭便荡起一股血腥之气,唬得宁怡脸色一变,了然见此忙向他解释道,“这可是长了十年之久的风蛇的鲜血所酿,其可有提神、养生之功效。宁剑客要不要也来一点尝尝?”说着,了然就要把那葫芦递给宁怡。
“还是不要尝的好,”宁怡慌忙一手作盖碗儿状来遮住自己的茶杯口儿,一手向了然行了个致谢的礼,“家师一向教诲不可杀生,今日怎可在这清茶之中啖取如此血腥之物,如若真要尝了此物坏了清规戒律怎好?”
“不对吧宁少侠,在那次聚会上我可是看见你和邵大剑都是吃荤的呀?”戒灯这会儿突然搭了他们俩人的腔。
“是呀,宁少侠,世间万物皆有性命,哪怕一粒米、一棵葱,也都是生来即有性命的。如若按你所言不杀生之清规戒律,那以谷物、草料为食的世间生灵岂不都要被饿死了么?你可别对我讲,那些果腹之物的性命都是他人所伤,于取之果腹者并无相干。如此之逻辑来讲的话,这风蛇也只是我所捕杀、窖酿的呢,你又不喝如何解释?”了然口中虽如是戗着宁怡刚才的观点,可手里还是将塞子重又塞进葫芦口,把那血腥之物放回搭在椅背上的褡裢里。
“宁剑客,二位大师父,今日兄弟们能来在一起确属不易。不如找点事来做以贺此举?眼下正有一场大富贵,不知诸位可有意取之?”秦难怕了然把话题带到沟里去,忙向他们点出了这次聚会的正题所在。
“去劫生辰纲?”了然一时兴致不减,不由连秦难也遭到了继续调侃。
“了然你又调皮了。”戒灯不等秦难向了然解释,就把了然的话拦住了。
秦难慌忙接住戒灯的话茬,“真是的,了然师傅你说的哪里话来。——宁怡兄弟早时与乌崖谷三席国相乌孙丛英相熟,此乌孙丛英国相又同天下之江湖客颇为相熟,而乌孙丛英又系乌崖谷国主堂兄之子,如是,碍于血缘、情面,乌崖谷每有不可光明正大解决之事便委托乌孙丛英找寻江湖客来搞定。现下,那些为乌崖谷解决过事故的江湖客都已被各处所知。前日,那乌孙丛英寻得宁怡兄弟告知在本月月底,将有乌崖谷军会同天海****在木仁湾举行军事演习,乌崖谷方面为使其有正当理由对早就不如其意的天海国开战,欲在此次军演行动中利用我等从中挑拨离间而使天海国方正中下怀,进而使乌崖谷可出师有名。”
“太复杂了吧这也?”了然满目的不解,“天海国不是一直为乌崖谷之附庸,连天海国****都为乌崖谷所驱使,如今为何又要兵戎相见?”
“了然师父,这还用过多去解释么,原因很简单,乌崖谷的这个天海国小朋友现今已不是太听乌崖谷方面的话了,况且神圣联盟内部既对天海国内施****日渐不满,又不满于乌崖谷在联盟内部一家独大,数国之主都心生怒气,乌崖谷得给这些有二心的联盟国主找个泄愤、转移矛盾目标的地方,可是神圣联盟刚和别的阵营签订了和平条约不能再对外动武,于是就想到了用干涉天海国内政这个办法转移下联盟的内部矛盾方向。而天海国就这么点儿背,国小民乏,正是一个可以当做牺牲的筹码。”戒灯盯着宁怡道,“是吧宁剑客?你师父邵大剑可是天海国的人,不会看不透其中缘由吧?”
“天海国背信弃义,钝剑门从创立门户至我师父一代,一直为天海国上上下下解决重围,可是天海国朝廷却不思感恩回馈,反倒另立法令,使我师父不得再行义事,还将他老人家列为通缉要犯,可谓把他逼迫得陷于家国不顾之境界。家师此番应允我等入得此局也不为泄一时之愤而使天海国生灵涂炭,只为把天海国改头换面,换一个清正廉明的朝廷,再不使我天海国百姓受屈辱之驱使。”宁怡向三人慷慨陈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