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柳遇也从他们的后面驱马赶了上来,“诸位哥哥姐姐,不要枉费恩人们为营救我等而牺牲的鲜血,赶紧走脱吧。待到风声退去,有的是机会再相聚。”花上鼓也在一旁附和道,“笑笑、治耕,不要再纠缠下去了,否则冷山就成了下一个天海国了。”
“可谁来掌控冷山的局势又与我何干?”说罢,常治耕径自调转马头,向众人来时的方向奔去。在一片瞠目结舌的表情作为被无视的背景下,一骑绝尘、不留踪迹的离去可谓十分壮观。
了然望着常治耕遁去的背影,呵住要去追赶的孙良,“治耕在全天下随便一个地方都能比你隐藏得深。背上锄头他就是在田里劳作的农夫;拿起戒尺在学堂训斥几个读书的孩童他就是个诲人不倦的教书先生;甚至在澡堂子那滚烫的池子里泡上两天、往青楼外面一站他就成了个拉皮条的****。——只是我们真是没几个藏身之地了。”言语间,侧目向胡笑,“笑小姐,要不您把我们带到魅梦山?”
“是啊,笑姐姐,现在在国境线上的人还都以为我们是冷山的英雄,由是我等从这里狂奔上几十里,百姓还以为我们又要为冷山冲锋陷阵自是可由我等走脱,一出国境线进入仓图国就离你们诡武门总座魅梦山很近了。若是你能帮我等进入诡武门的地盘,料想仓图国纵然畏惧神圣联盟也不会贸然对我们采取行动的吧?”柳遇正幻想着一个后有追兵缉捕、前有敌客阻击的尴尬境界中,豁然从脚下奔出一个窟窿就把这境界给消除了。可是他是真不知道胡笑是怎样从诡武门出师的。
大当家的和宁怡此时也从众人身后赶了过来,宁怡紧催坐骑前行,赶上柳遇后在他伤口还在浸血的肩头上猛拍了下,疼得柳遇险些一个趔趄从马上栽下来,而宁怡不顾柳遇的怒目相视,反而笑对柳遇道,“你让笑笑带我们去诡武门避难,那简直是羞臊你笑笑姐的面皮,还有可能伤及我等不可再战的躯体。”
柳遇被宁怡这不速之拍又惊又疼还没来得及清醒,又听了宁怡一通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暗语,自是龇牙咧嘴还被弄了一头的雾水,“二当家的,那你给兄弟们指条明路。本来能帮我们得治耕兄都被气走了,黏在我们后面的冷山正规军发起狠来可不是那帮跟我们相熟的冷山御卫军对我等那么的心慈手软,到那时我们真就是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了。”
大当家的驱马走到他们的前头,“还好,现在我们后头还只是有御卫军盯着梢,还没到被正规军扑杀的地步,否则我们也没有这在一起逃亡的机会了;当下,我等只能去找个和冷山交恶的国家申请避难了。”
“政治庇护?”了然吹头丧气地在大当家的身后哀叹,胯下的白马也被他的负能量情绪感染了似的慢下了脚步,“想某和戒灯和尚,两个出家人如今也竟在这俗世中落得这般田地,真是不堪设想。这是否会被佛祖不恕、被同道中人不齿呢?”
“也亏得你了然平日里还自称将万事参透,到如今还妄图让佛祖帮你脱离苦海把你带进极乐世界么?”卞朗也有些颓唐,可在大当家的注视下,还是把松垮的布衫规整了规整。
“唉,我当时真想一掌拍死你。左思右想我等弟兄之中可作细作的也只有孙良兄弟了,没成想在弟兄们身边还有你这么一头白眼狼。”了然的情绪愈加低落,狠狠瞪了卞朗一眼,不料他胯下坐骑的屁股挨了大当家的的重重的一皮鞭,那马儿咴鸣几声紧跑几步就由跟随马变成了引路马。
“事到如今,我等最大的敌人早已经不是对我等不仁不义的乌崖谷、更不是对我等紧追不舍的冷山御卫军,而是我等可能散掉的队伍人心,切不可搞出内乱了。眼下重要的是找一处落脚之地。”大当家的略微提高了一下声调,挥手让兄弟们停下催促坐骑前进的脚步。
“可是我们又能去哪里呢?”孙良在大当家的近前说。
宁怡也叹了声,“这群政客变起脸来比我等这些只认钱的江湖客变得还快;卞朗,要不你就再拉拉脸皮在乌崖谷给弟兄们通通关系把我等弄到你们祖国去?”
卞朗低着头回应着宁怡的问话,“二当家的,你是真想让兄弟档墙头草了,我这先背叛弟兄再背叛祖国,还要兄弟再背叛一次兄弟么?不过这都不是眼下最重要的事,问题是我等不是躲在某处等人来营救,而是已经在逃亡的路上了,你不能指望乌崖谷的部队横穿冷山的大部分国土来带走几个冷山国的******吧?一丁点儿的基本常识都没有,如是这般的话那可不叫引渡、也不叫营救,那是明火执仗的赤裸裸的军事入侵,知道吗?”说到激动处,卞朗那低下的头颅慢慢抬起来,险些就要冲宁怡发起吼来。
“天要灭我十三玉么?”陈吉也耐不住地发出了声响。
“哎,阿四,你要不说话,某家就差点儿忘了你也跟来了,”戒灯如醍醐灌顶般,盯着陈吉道,“阿四,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纵然十三玉没一把屎一把尿把你养大,可事到如今,弟兄们只能靠你的关系了。”
此刻陈吉的脸上突然有了些起色,“我还真不想就以往财富之事上跟诸位弟兄争执,兄弟们的事情从始至今都是阿四的事情,弟兄们也都看得到,阿四一向都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现在若是需我去安排大家的出路,还真是要弟兄们放低廉耻了。”
“你那掮客、皮条客的本质就要暴露了吧?”了然还有些兴致去调侃阿四曾经从事过的职业,“不过话说到如此地步,还真不是顾及礼义廉耻的时候了。若要追求真义我等都得调转马头,重新投入冷山朝野那不再欢迎我们的怀抱里去了。——说吧,阿四,你是让弟兄们去青楼卖艺、卖身,还是要我等上贼船落草为寇?”
“青楼自是去不得了,不说小花、笑笑她们俩卖艺不卖身,要是哪天得罪了哪个相中她们、想要替她们赎身的大人物,我等岂不要暴露身份,弄个脏了的屁股没人擦的地步?更兼何况出入青楼的客人中的御卫军军官大有人在,一不留神再把我们当中哪个假扮****的给辨认出来,招惹出个自投罗网的祸事就大大的不方便了。——当下只可在西南方向找一处与我相熟又和冷山朝野关系不甚僵持的山头落脚了。”陈吉手指前进的方向,屁股上早早就挨上了花上鼓和胡笑踢来的飞腿,龇着牙一边躲闪不断袭来的飞腿,一边对众人述说,情景实是搞笑。
“有确切的目标了么?”大当家的低声问道。
陈吉走到大当家的近前,“大当家的,您这一句可有打击弟兄们积极性的嫌疑呀,不过在西南还真有这么一处所在,冷山国既默许其占山为王又没有派什么探子、细作潜伏其中,我们弟兄正好可以在那厢落脚。”
“我就说嘛,阿四是不会视兄弟们陷生死而不顾的。”宁怡的脸上也开始跟着泛起笑容。
“我等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冷山那帮人就是想拿我等果腹的吃货,即便十三玉很难再在一块儿了,再如之何也只能做陌路人阿四是拉不下面皮和弟兄们做敌人的。”陈吉说得声情真切,“不过如若我等此次躲得过冷山一时的搜查,弟兄们日后的性命安危阿四也同样是无能为力了。”
“刚说你有为弟兄们两肋插刀的着想,没想到你就能立马说出翻脸不认人的话来。你还真以为十三玉狼狈到如过街老鼠了么?”卞朗拖在众人的最后,忿忿地抱怨着。还好,卞朗把埋怨的声调压得很低,前面的人听不到这话的自是听不到,听到不真切的那么一两句大概意思的也假装什么也没有听到。
冷山其实并不怎么冷,即便住在冷山最北方的寺庙里的了然,当了十余年的祷告僧人也没有几次机会看到飘雪。对于此种情形,了然时常感慨不已。
于是,在一场不期而至的大雪来临时,了然和秦难围着一壶翻滚着香茗,坐了一天。
在叽喳叫着来神龛上偷食的麻雀烦躁着扑腾着翅膀离开的时候,庙宇的矮墙外响起的笃笃的踏雪而至的声音让安静的空气不再那么僵硬,了然不了解,“这是哪个贼客,明明有一身的轻功还要如此这般地选择暴露自己的行踪?”
秦难不以为然,看着从茶具中袅袅升起的香气,在了然欲起身探视的动作中,他微笑着说,“了然师傅,来的这人可不是什么对我不利的家伙,不用这么紧张。”
一阵悉悉索索、略显生疏地开门声后,了然看清了这个不速之客的模样——身披乌蓬蓑衣,内着如雪白衫,下身一套青灰的紧身长裤,裤腿塞在了脚上穿着的白布棉靴之内;一张小白脸、满头乌金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