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梅福讫使劲气力朝着乌孙丛英脸上狠啐一口,也不顾这一口血沫子换来秦难重重抽打在身上的一皮鞭,口中仍是狠狠道,“你个臭皮囊,一文不值,连丧命我手的泼皮无赖都不如。”
乌孙丛英听着秦难手中皮鞭抽打在梅福讫肉身之上噼啪作响,阴冷笑道,“梅少侠,莫要再咬牙死扛了罢,叶家叔侄与那韩峰早将你等底细和盘托出了,你这般死撑却是何苦?兹是一份口供而已,何必受尽苦头仍做招供也?”
“你个死泼皮,莫要使这过家家的小伎俩来耍洒家。”梅福讫瞪视乌孙丛英,又对秦难道,“秦难小儿,江湖之上皆传你如何英勇,却不诚想你也只是条软骨头狗而已,随这死泼皮做了鹰犬。我若是死于与你交手之中便也罢了,如今丧命这小人行径,实是你我二人之屈辱!”
“眼见得梅少侠确是要死扛到底了,”乌孙丛英起身走至梅福讫近前,紧咬牙关命训身后狱卒道,“今晚起,便如训鹰一般,给我熬他十日十夜,便不信他不开口了!”
众人应了声是,便要恭送乌孙丛英离去,他却回身对秦难道,“秦英雄,此番真是亏得你等出手才将这几个贼寇生擒,某家定要在国主面上美言几句,除却从我处拿得奖赏,你等还可从国主那里与你冷山国中得到旁的好处。”
面对倏地现身于眼前的这帮黑衣人,卞朗心底生出少有的惊慌失措。暗想,无论当初效力于乌崖谷灰衫军,也不论之后受乌孙丛英之命潜入十三玉,所经营得不过尽是黑吃黑的勾当,在这些勾当之中,可是从未扮过被吃的角色。
瞥视一眼这帮黑衣人手中明晃晃的兵刃,卞朗终是辨出这帮黑衣人大多也只是乌合之众,绝非是效力于灰衫军时一心想要晋级成为的黑衫军。依照往日经验,卞朗自是知晓黑衫军训练有素,其若是要黑吃黑定不会如此犹疑,而眼前这帮黑衣人中甚至有那么几个手中兵刃亦是把握不稳。江湖客顶多互通个名号便行事了,至于那些黑衫军,却是连个招呼也不打,便执行上司之令了。
兹是此刻卞朗思量的是,这帮人究竟是受命于谁。大当家的秦难暗地里授意他等正式与乌崖谷决裂,然乌孙氏家应当尚未可知,毕竟秦难此时仍随乌孙丛英委身十石城,那乌崖谷自是不应此时便要追剿他等的,若是乌崖谷有所察觉,亦定是不应差遣这帮菜鸟来对付他这颇有几分真本事的狠角色的。冷山朝廷近日虽也对十三玉心有不满,然冷裕峰当真于现如今便要撕破与大当家的之间的往日情分么?天海国朝廷!排除这两个潜在敌手后,陡然映入卞朗脑海的,便是有着用人不善传统的天海国朝廷——先前受命于乌崖谷的十三玉已然将天海国搅得上下不宁,天海国朝廷也将大当家的、宁怡、孙良列为该国要犯。另有天海国一向是遭遇到难以解决之琐事,索性便倾向于雇佣江湖客出手相帮的习惯,卞朗不由得断定这帮人是天海国花钱请来清除他等的江湖客了。思想至此,又眼见这帮人着慌更甚于他,胆气顿时大了起来。
卞朗痰嗖一声,道,“不知是哪路的英雄好汉要由打某家这厢发些财来?可否通报名号,以便某家知晓今日这财富要散往何处。日后若能相交,也不碍今日刀兵相见。”
“哪里来得这番聒噪,你只须讲明是要个跪地求饶还是要被我等不长眼的刀枪棍棒杀个片甲不留便是!”为头的那黑衣人看来是其中手段、口舌之功最为要强的,言语底气与掌刀的架势确是强与他人。
“这位英雄,怎得也要通个名号罢?您刀下不死无名之鬼,小可也不便命丧无名英雄之刀下罢?”卞朗言语间,一阵香风如离弦之箭,纵掠众人之面,不待卞朗与那黑衣人做何反应,一白衣女子已裹胁了那为首的黑衣人来在了卞朗近前,一把弯月匕首横于那黑衣人喉前。
众人尽是目瞪口呆,那受胁迫之人,慌张、挣扎之时,脖颈之上些许皮肉已被那弯月匕首锋刃蹭破。
“卞朗,你聒噪之功如此厉害宁二哥晓得么?区区几个草包,三下五除二撂倒便是,何必如此麻烦!若不是大当家的吩咐不可夺杀人命,使个暗弩便将他等了结了!”那白衣女子玉臂发力把握弯月刃,紧锁那为首的黑衣人,轻鄙瞥视周遭黑衣人——那女子乍一出声,卞朗已是听出来人正是胡笑。
那受胁迫的黑衣人,脚下拌蒜,踢踏着缘由惧怕而失落在的刀具,不住地求饶,“女英雄,千万饶小的一命,二位兹要想知,小的尽皆告诉的便是了,只求饶小的一条生路。”见带头的被虏了去,尾随的尽皆倏地便要作丧家之犬状散去,不料,卞朗由褡裢里抓了把传信飞刃,只听噗噗噗几声,那飞刃皆是稳稳插入散开的众人迈开的脚步之前,于是,个个定在了当下,不敢动弹分毫。
“不知英雄可是天海国请来的救兵么?”卞朗满是嘲讽地质问。
胡笑狠瞪卞朗一眼,风也似的一把将那黑衣人逼迫到了一棵巨树之下,那黑衣人见势便要绕向树后,不料胡笑倏地甩出弯月刃,那短兵器割破黑衣人耳垂一丝血肉,砰的一声,弯月刃紧贴着黑衣人的脸插进了树体之内。
胡笑冷笑着呵斥那黑衣人道,“我家大当家的交代的是不可夺人性命,可没说不能卸胳膊剁腿!快快讲明你等受谁人差遣!尔等若是说了实话,姑奶奶不单单谨遵大当家的口谕,也不再伤你半分,却是让老娘闻出其中见半句假话,登时我就送尔等去往鬼门关,反正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大当家的对本姑娘也无有责罚!”受训于诡武门时,胡笑受了些江湖气感染,偶有粗话出口,追随秦难之后,秦难教导收敛不少,如今脏话胡笑说得已是不太利索了。
那受迫的黑衣人唯唯诺诺,“正是,正是,我等正是受天海国国主之命前来阻截诸位英雄的。”
然被卞朗那几把传信飞刃定了位的喽啰中一个闻听为首的说出天海国,却低声嘀咕了声,“天海国?”
江湖初客怎比得了胡笑、卞朗这俩纵横黑白两道之间的江湖老客——为官方做事,胡笑与卞朗皆是一身反侦察功夫使得炉火纯青;浸淫黑白两道,他二人神经更是敏感了几分。
这初客如此轻声的嘀咕,被二人听得是一清二楚,卞朗回身一个连环脚猛击那受迫黑衣人的要害与髌骨,那黑衣人吃痛倚靠树干晕眩在地。胡笑于卞朗使出那连环脚时,以电光火石之速,借巨树发力,一招移身换影,由背后攥住那发出嘀咕的黑衣人的后脖颈,忽地一个背摔,不等他吃痛发声,胡笑飞也似的又将那人正脸面向她,倏地又由胸前抻出把短刃横在那人颌下,整套动作一气呵成,惊得卞朗只能佩服的颔首示意,却只闻胡笑恶狠狠道,“究竟是谁差遣尔等前来的!?”
“一遇反抗,你等便是大开杀戒。你等可曾思量为你等所妄杀者的家庭么?他等如你等一般,也皆是上有老下有小的,他等也皆是家中的顶梁柱,其一旦有个三长两短,他家的天就塌了。进而引发一连串连锁社会问题!莫非你等的东家雇佣你等之时却未想及此等事体?况且你等一旦失手或是日后败露,你等却也尽皆化作代罪羊,雇佣你等的东人岂会为你等出头?若是其可为你等出头,也不雇佣你等的了罢!”孙良言语得头头是道,且暂未有停下的趋势,听得卞朗几个愣神儿,情绪不断积累,怕是要酝酿出负能量来,跃跃欲试要发作阻拦孙良继续下去的表述。
却再卞朗出声之前,臂膀却受了宁怡一击,顿时,卞朗的怒气便转移在了宁怡这厢,嘲讽道,“二哥,你竟能受得了这身负重甲的将军如此唠唠叨叨,真不愧是惺惺相惜、英雄所见略同了!”
“卞朗兄弟说得哪里话来——孙将军所言非虚,我等确于以往妄杀过无辜之人。然孙将军,纵然您于天海国身为御前卫军的教师爷,但料将军也定知晓天海国与近邻邦国交战之时,又有几多无辜之人惨遭枉死。两国交战有哪国肯为那枉死之人报之以偿?想我等弟兄却是肯为我所妄杀之人付诸抚恤的。你一心为之报效的朝廷却比我等更冷血、无情、无理取闹也!”
孙良闻听宁怡言讲之时,听到其中中听便颔首肯定,听得于心不满的也摇头不满,见宁怡说得罢了,应道,“宁剑客,孙某虽说不才未能为朝廷重任奔赴沙场,却也是知晓人之常情的,常言道寸金难买寸光阴,你又怎能知晓那枉死之人若不遭涂炭不得个长命百岁的阳寿?不说你等是否为那些枉死之人偿付万金,却能偿付百金、千金么?再者说,我天海国军令严明,凡有枉杀无辜者,皆由军法处置!这杀人偿命方是对枉死者上佳之报偿。况且我天海国朝廷可是特为因两国交战而枉死者之家庭立了法度的,当是如何赔偿自有规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