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每擒得贼来,一击眩晕,你却再使不出旁的手段了么?”陈吉调侃孙良。
不等孙良解释,花上鼓便接住陈吉的话茬儿,“本姑娘只是个偷儿又非是你神鬼阿四的同门,何以使得那心狠手辣的招数!——阿四,你倒说说我等应不应将这贼送入官衙?”甫一落毕,花上鼓想起方才谈及她亦是个偷儿,说起衙门口儿,忧心若是进得衙门万勿说漏了嘴。
“我的笑笑呀,你这是要自投罗网也?莫非以为每个衙门口儿尽有卞朗兄弟在也?乌崖谷如今不再缉拿我等,却非意味今后仍可如此!不定某日他等便翻脸了,又要擒拿我等了。现下你二人便如那乌崖谷,使了个贼喊捉贼的手段!”陈吉不断调侃。
孙良问陈吉道,“阿四,你这口讯可是真的?”
“一路艰辛,假传信?可曾对得住脚下这草鞋?兹是大当家的令我将此事务必讲与你等知。”陈吉说罢,起身便要离去。
“如何这般着慌阿四哥?再歇歇嘛,且尝尝我家包子也。”花上鼓礼让。
“小花,你是要拿去四哥的活命咯?你那包子却是良子的,我若尝了是要犯江湖大忌的,纵然日后我等于冷山朝廷谋个一官半职的,那生活作风问题却也是不能出的。”陈吉调笑间迈腿出门。
“走走走,麻溜儿地走,拿姐妹儿、弟妹开涮却有兴致?”孙良作嗔怒状,作势怒推陈吉离去。
“瞧将良子给急的,”陈吉回头致歉,“玩笑尽归玩笑,大当家的给的话你夫妻二人却要上心,到那时,大当家的为我是问却是不好。是否回返冷山,于我再来之时,你二人务必做个决断。”
“好嘞,”孙良、花上鼓齐应。
“潜客终归是潜客,永改不了吃里扒外的秉性。”李蓝口条拌蒜,话题却未跑偏,“你等知晓么?我任国主时予他等使了多少钱财,养得他等膘肥体壮,谁能料想得到,时至今日,他等却反戈一击。”
几名亲随围坐李蓝周遭,然一时尽是不知如何劝慰主公,皆默不作声,唯有一两个往日里的近臣尝试去夺李蓝手中仍要再去斟酒的酒壶却被他趁着酒兴给拦下了。
“国主,不可再饮了。”李蓝近旁一位老者哀求道。
李蓝转朦胧醉眼,侧目老者,婆娑泪眼对视,忽地扑倒在怀,嚎啕大哭,“国相也,某家悔不该当初不听你劝阻,万不该招惹那谷氏父子。只是如今再作议论已是晚了。”
“国主,切不可妄自菲薄、自甘堕落,我等仍可重复河山!”那老国相言语间底气不足。
“国主?国主?还哪儿有什么国主?”李蓝踉踉跄,坐直身来,口齿含糊,“你等也不怕那隔墙有耳,新国主可是姓谷的,小心要了尔等的狗头!”
“你等如何却还不伺侍国主就寝?”这时院外传来一群兵士吆喝之声,谷文木引领众军士,行在最前。
李蓝与那老国相及旁的几个亲信,一见来人,个个面如土灰,李蓝与那老国相强做镇定,磕磕巴道,“少将军,我等饮得多了,净说些疯话,万勿见怪。”
李蓝同西北地区一些风光一时的国主出身相仿,故而一旦落魄,言行举止便神似破落户了。
李蓝回眼观瞧,见前御前侍卫沈嘉,及一道发配的前国相朴实走向近旁的茅厕,李蓝嘟囔道,“懒驴上磨屎尿多,这便要走脱天海国了,却还不想着快些脱离这是非之地,难不成忘却了我等皆是流放之身了么?”思忖间,视线脱离那二位死忠,瞥视远处监控流犯的兵士,见他等亦非全神贯注,打巧瞧见不远处有一四敞大亮地搭着个敞篷。
身为天海国前国主,于今后时日之中李蓝定会反省在国主之位时也是过于失职——纵然李蓝的出身实是卑微,却是不知天海国国疆南北狭长,由南至北三里不同风、五里不同俗。天海国国都赫京,民风淳朴、热情好客,那厢的人家每逢红白喜事便于街市之上搭起敞亮大棚,过往行人,不论亲戚里道,不管左邻右舍,就是那偶经此地的陌路之人皆可随意落席、饮酒吃肉。
李蓝想至此处,便以为那处敞篷也如赫京民俗一般是为哪户人家的红白之事所操持的。恰巧,他那副已然空置了些光景的肚囊如夏日雨夜中池塘内的蛤蟆一般鸣叫起来。“要不要去讨杯喜酒喝喝?再不然,赶上家葬丧考妣的,我到那里哭上两嗓子,也算是为死者是大,换不得酒菜吃也能果腹了。”如此思量着,李蓝就要拔腿向前,可又想起尚有二位陪同成为历史之遗老仍在五谷轮回之所推陈出新,便又朝那污秽之气的所在观瞧了一眼,“老朴头儿做甚都如此谨小慎微,出个恭也要如此磨叽。也不顾我腹中空无一故、唯盼纳新。”
却在欲休还走的档口儿,李蓝不满之余光扫视到强装出器宇轩昂的沈嘉搀扶着颤颤巍巍的朴实由从茅厕之中走将出来。李蓝着实是饥饿难耐,见势迈腿就往那敞篷处走去,心想这两遗老自是会跟上的。
“恩公,主人这是要去作甚?”沈嘉年轻人火力壮,欲起势纵身赶上李蓝,奈何搀扶着的这个人物已是老迈,于是这一身功夫的前朝公务员如今走起路来姿态是说不清道不明的丑态百出、尴尬不止。
纵是朴实紧紧加快步伐,却也难与沈嘉行走之节奏合上拍,脚下又紧快几步,忙里偷闲瞅了眼走在前头的李蓝,对沈嘉道,“不好,前面乃是施舍粥饭的粥棚,想我国主恐是腹中饥饿难耐要去受那嗟来之食了,如若真是如此,实是丢了国主的身份、丧了重整旗鼓的志向。你与我快快上前将他劝阻了罢。”
“既是秦贤弟如今亦是闲来无事,为何不肯随我一道重振冷山雄风?”冷裕峰于众人拥护之下对秦难道。
“国主,却是不要强人所难的好。愚弟一介乡野村夫、满身的江湖气,怎能入得高堂?更兼薄识学浅又怎能辅佐国主治理国政呢?”秦难推脱。
“莫非秦贤弟却不念及往日你我兄弟情分?纵使辅佐愚兄治邦理国难以使贤弟你光宗耀祖,却也可算作帮衬愚兄又有何不可的?”冷裕峰仍是游说。
秦难面色渐难,仍是推脱,“国主此话甚是唐突,如此强求愚弟难免抵触,可否容我思量一二再做定夺可好?”
眼见秦难做出让步,冷裕峰面生笑意,对秦难道,“秦贤弟,愚兄可要敬候佳音了,但愿莫让愚兄失望。”说罢,引领众人离去。
秦难深施一礼,恭送道,“恭送国主!”
护驾军士将冷裕峰护佑得密不透风,冷裕峰回首观瞧也是见不得秦难了。
远离秦难寓所,理书官赖涌对冷裕峰道,“国主,此秦难究竟有何才能劳得国主几次三番亲驾相请?”
冷裕峰答道,“他可是陪某家出生入死的兄弟,如若往日里无有他的出手相帮,某家恐是坐不了这宝座的。莫视如今这帮护国将军威风八面,可与我秦贤弟之功绩相比,却是不值一提了。奈何某家发迹之后,他却不肯出仕,才劳得某家数次相请。”
“你区区一理书官,怎有这闲心忧心国主私事?”首席国相盖详当着冷裕峰的面训斥属下,“日后当问的则问,不当问的便不能问。国主与秦英雄之间往事,当你知晓之时自会予让你知晓,此时时机不当,无需多问。”
“盖大人,此话差矣,我冷山国再不比往时语不可言、事不可知之时了。虽说我与那秦难之间只属私事,但若有人问,为何不可告与人知?——秦难与诸位将军、江湖豪侠曾予我帮助,某家这才得以谋得了如今的江山。至于如何相帮,那是说来话长之事,如再有时机,某家定与你等细细谈来。”冷裕峰和气道。
秦难紧盯遭冷水泼醒的刺客,狠狠道,“是谁遣你来加害丛英国相的?”
“我梅福讫便是折损在爹娘给取的这名号上了——无有旁人指使,乌孙丛英仗乌崖谷之势欺凌天下,我乃是替天行道!”刺客梅福讫狠狠应付秦难,虽说气力不足。
一旁观瞧秦难审讯犯人的乌孙丛英,面上由一脸横肉生出一副笑模样,冷笑道,“梅福讫、韩峰、叶知秋、叶秋阳,天下四大此刻一道出手,不知是谁有这么大手笔却能请动你等四位同时出山?——然,你等江湖客却真是瞧得起本座。本座倒要问问,上家给本座标了个什么价钱?百两金?或许不止,据传光是请你梅福讫出手少说便需百两金。千两金?这数目,单请你四位其中一个确是足以,奈何如今四位同时出手,一旦失手,这千两金恐是不足跑路之需的。非是万两金罢?这般数目怕是破了这江湖标价纪录了罢?若真是如此,我这政客确是消受不了这般抬举也!”